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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碍于心里生出的某种猜测,赵乐莹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某人,于是刚一进京,便叫着林点星去喝酒。林点星这几日一直忙前忙后,早就累个半死,说什么也要回家睡觉,连送她到长公主府都不肯,赵乐莹无奈,只得在半道上下车。

“你行行好先回家,我晚上保证去找你喝酒。”林点星趴在马车上伸着脑袋,朝她讨好地说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赵乐莹站在路边冷笑:“你若现在不去,晚上也不必去。”

林点星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嘿嘿一乐便果断叫车夫走了。赵乐莹眼睁睁地看着林府马车离开,又看着自家马车急驰到跟前,车辕上的某人跳了下来,款步朝她走来:“殿下。”

赵乐莹睫毛颤了一下,昂着头往马车走去。

砚奴眼睁睁看着她从身侧经过,最后在周乾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又开始无意识地攥拳,直到撕裂的疼痛传来,他才下意识地松手。

周乾将赵乐莹扶上马车后,一回头便对上他晦暗的眼眸,他心里咯噔一下——

砚统领到底做什么孽了,殿下竟然还不肯理他。

生出同样疑惑的,还有独守在家的老管家。

作为长公主府不可缺少的大管家,府中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更何况殿下这次出游回来,便直接将砚奴冷落了这样的大事。

其实也不算冷落,只是殿下整日待在房中不出来,砚奴即便去了主院,大多时候也是在门外守着,就像每个贴身侍卫一样……可那是一般的贴身侍卫!砚奴是谁,是殿下亲自捡回来的,曾为殿下死过好几次的人,若是平时,殿下怎么舍得让他在门外成日成夜地站着?!

在砚奴又一次守门一天后,老管家坐不住了,将他叫进自己院里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才叫殿下如此冷待你?”

砚奴木着脸,不语。

老管家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同我说实话?!”

“是我做错了。”砚奴说了一句。

“……所以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老管家着急,问完突然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你混账,对殿下做了什么吧?”

砚奴垂着眸,左手的手指无意识掐着右手掌心的伤口,唯有疼痛才叫他清醒。

老管家倒抽一口冷气:“你都干了什么?别不是对殿下用强……”想到这种可能,他连呼吸都困难了。

然而砚奴只是垂着眼,如一截木头桩子,半点都不言语。

“……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老管家直哆嗦,“你好好反省吧!”

说罢,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桌上的红烛轻轻跳动,红色的烛泪滚落,逐渐凝成斑驳的花纹。砚奴盯着看了许久,起身往外走去,轻车熟路地走到主院,在寝房台阶下站定。

他近来一直都是如此,白天黑夜地来守着。

怜春见他来了,叹息着端了碟糕点来:“这是殿下今日吃剩的,丢了也可惜,你守夜无聊时吃吧。”

“多谢。”砚奴道完谢,视线落在盘中一块咬过的糕点上。

怜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生出歉意:“这是殿下吃过的,我方才忘了扔了,你别介意。”

说着话便要拿了扔掉,砚奴立刻将盘子护在怀里,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不必。”

怜春顿了一下,无奈地收回手,见他迟迟不接糕点,便端到石桌上放下了。

“你若再这么熬下去,身子会垮的。”她低声劝道。

砚奴不为所动。

怜春抿了抿唇,又开口:“殿下若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别告诉她。”他总算有了反应。

“没说,她只知道你白日里来,并不晓得你晚上也在,”怜春头疼,“你究竟做了何事,惹得殿下如此不快?”

从广寒山回来以后,所有人都认定是砚奴惹了殿下,连砚奴也是如此。

夜极静,他垂着眸子不说话,院中突然响起了蝉鸣,两个人同时一顿。

“……都这个时节了,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怜春皱眉,“还叫得这样响,千万别耽误了殿下的好梦。”

“这样吵,怕是很难不耽误。”砚奴抿着唇起身,走到院中几棵树下查看。

怜春也跟了过去,辨听许久也找不出方向,再看砚奴也是一样,只得叹了声气道:“要不算了吧,抓不到的。”

话音未落,砚奴便纵身跳上了树,两只手扒着树干往上找。

长公主府的主院不同山林,树不够粗壮也就罢了,树下为了装饰还特意铺了一层碎琉璃,若是摔在上头,怕是要血肉模糊。

怜春在树下着急,不住叮嘱他要小心,砚奴攀在树上,一截一寸地去找动静。

攀在树干上时还好,再往上头走便有些不稳了,树枝摇摇晃晃,蝉鸣短暂消失,又继续引吭高歌。砚奴抿着唇,翻身爬上只有手腕粗细的枝丫,不大的树再次剧烈晃动,他面无惧色,继续往更高更细的地方攀爬。

怜春在下面看着他几次跟着枝丫晃动,每次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都忍不住惊呼,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把一棵树翻来覆去找遍,然后直接跳到了另一棵更细的树上。

她捂着嘴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他,正紧张时突然感觉旁边有人,一扭头险些叫出来,看清是谁后便要跪下。

赵乐莹只着一身单衣,皱着眉头紧盯树上,一只手随意摆了摆,示意她别出声。

怜春顿了一下,看看树上再看看赵乐莹,最后识趣地先退下了。

赵乐莹一个人站在院中,皱紧了眉头盯着摇晃的砚奴,心跳快得都要冲出胸腔了。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把人呵斥下来,可又怕他受惊跌下来,只能抿紧了唇盯着他。

砚奴还不知树下等他的人已经换了,只专注地找蝉鸣。树枝太软,扶着时会弯折,他只能凭靠腰腹之力强行撑着,这才没有跟着弯下去的树枝下落。

已是初秋,夜间风凉,他却出了一身的汗,布满薄茧的手因为抓握树枝太用力,已经被刺出许多细小的伤口。他却浑不在意,只专注地找那只扰人的虫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辛劳半天后,总算抓到了虫子。

本来叫得起兴的蝉顿时没了声响,老老实实地被他捏在手里,院子里再次恢复安静。

他松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扶着的树枝突然咔嚓一声,等他反应过来时树枝已经断裂,他也直直朝下跌去。

“小心!”

熟悉的声音响起,砚奴跌至半空一个翻转,躲开碎琉璃摔在了青石板地面上,他顿时脸色一变,痛苦地闷哼一声。

赵乐莹冲了过去,扶着他的胳膊着急:“摔到哪了?”

“……无事。”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这还叫没事?!”以前身受重伤时,也没见过他这种脸色,赵乐莹顿时气极,“到底怎么了,说实话!”

听着她的呵斥,砚奴心里却如寒冰化开,半晌低声回答:“腰扭了。”

赵乐莹闻言,赶紧叫怜春去叫太医,院子里很快灯火通明,几个小厮用板车将他拉到偏房躺下。

一片混乱之中,砚奴静静躺在床上,看着赵乐莹皱眉向府医问话,心中止不住地又要生出妄念。

不可想,他已为那日的放肆付出了代价,不可再妄想。

赵乐莹一回头,便看到砚奴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从广寒山回来之后,便一直避着他想事情,结果事还没想明白,他便从树上落在了自己面前。多日未见,他怎么消瘦了些,脸色也有些憔悴,像是许久没有睡觉了一般。

“殿下,其实砚侍卫这几日一直没日没夜地守在门外,想来他已经知道错了,殿下还是饶了他这次吧。”带太医回来的怜春小声求情。

赵乐莹愣了一下:“知道错了?”

“是啊,他真的知道错了,”怜春点了点头,接着看出她表情不对,有些迟疑地开口,“怎么殿下,难道不是砚侍卫犯了错,您才冷落他的吗?”

“……哪有的事,本宫何时冷落过他。”赵乐莹无语半天,总算是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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