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反对，赵乐莹却也没什么高兴的感觉，沉默片刻后转身往外走，可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不同你说清楚，本宫这心里过意不去。”她重新坐下。

砚奴垂着眼，为她倒一杯茶。

“那天晚上本宫误饮助兴酒，才生了这么多事，你是第一次，本宫也是，虽说是本宫强迫你，可你也不算吃亏，此事本宫不想再提，你也不得提起，且当没发生过，懂吗？”她抬眼看向他。

砚奴喉结微动：“懂。”

“至于贴身侍卫，即便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本宫也是要选的。”

砚奴指尖微动，片刻后总算看向了她。

赵乐莹耐心解释：“你岁数也不小了，本宫虽有心留你，可也不想你这辈子都耽误，所以想着过些日子帮你脱了奴籍谋个官职，再娶个良家的姑娘，也算是正经成家立业，所以才要提前选贴身侍卫，将来好代替你保护本宫。”

砚奴定定看着她，许久之后喉结动了动：“是。”

见他没有反对，赵乐莹颇为满意：“你理解便好，行了，本宫该回了。”

说完起身便往外走，砚奴沉默地要跟上，却被她制止了：“去用膳，给本宫吃干净，半点都不准剩。”

“是。”

砚奴安静站在木桌旁，桌上跳动的烛火将他半边脸映得明灭不定，一双暮色沉沉的双眼盯着房门，直到赵乐莹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才慢吞吞地坐下，拿起筷子沉默地用膳。

食盒里有一碗米饭，一碗粥两个汤菜，油荤不多，量也比他平日吃的少，可全部吃完后，已经饿了三日的肚子只觉熨帖，没有半点不适。

一看便是精心准备的。

砚奴看着已经全部空了的碗，一看便是一夜，次日老管家来看他时，一眼就看到他面前几个空碗碟。

“哟，不是不吃吗？”老管家开口就嘲讽，心里却松了口气，“我看你不也吃得挺香，碗都舔干净了。”

砚奴维持先前的姿势，并未看他一眼。

老管家顿了顿，在他对面坐下：“昨夜殿下来过？”

砚奴不语。

老管家继续教训：“殿下对你已经够好了，人得学会知足知道吗？殿下再与你亲近，她也是主子，你们身份云泥之别，你就只管做好侍卫的活儿，别的半点都不要肖想……”

话还没说完，砚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朝衣柜走去，显然是不想听他说话。

“狗脾气！”老管家骂了一句，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到嘴里才想起这壶茶怕是放了至少三天了，又赶紧对着地面呸呸吐。

正吐得起兴时，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砚奴沉如墨海的眼睛。

“……干嘛，我说你两句，你要杀人灭口了？”老管家坐直了。

砚奴不理会他的嘲讽，将一包东西塞到了他怀里。老管家掂了掂，包袱里立刻传出硬物摩擦的声音，他便大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包袱打开，露出黄的白的满满一包金银，他迟疑地看向砚奴：“都是你这些年的积蓄？”

“嗯。”

“拿出来做什么？炫耀吗？”老管家眯起眼睛。

他是殿下唯一的贴身侍卫，又是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这些年虽然从来不收什么贿赂，也没有什么外快，可因为月银待遇还算不错，他又鲜少出门花钱，这些年也就积攒了不少。

老管家曾眼馋他的积蓄，想打打他的秋风，谁知这人看似场面，却也抠搜得不行，这么多年愣是没占过他便宜，如今却突然把积蓄拿出来，叫人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面对老管家的怀疑，砚奴十分平静：“给你了。”

“给我？”老管家闻言冷笑，“你觉得我会信吗？每次同你要，你都说要留着给殿下买夜明珠，何时给过我一丁半点？！”

“当真给你。”砚奴面色不改。

老管家还想嘲讽，对上他的视线后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倏然严肃：“你攒了多年，就为给殿下买一颗珠子，为何突然给我？”

买珠子之事，他记得真切，那是先帝还在时，殿下看上一颗夜明珠，先帝嫌不够好，便不准她买，刚来没多久的砚奴便记住了，从那以后就开始攒钱，虽然那颗珠子早就被买走了，可他却记得买下之人的门户，只等哪天去买回来。

这些钱是他积攒了多年的，他怎么可能轻易给自己？

面对老管家的怀疑，砚奴神色淡淡：“夜明珠价值万金，且每年都在涨价，无论我攒多久，都买不起。”

“你知道就好，早就跟你说你买不起了。”老管家冷嗤一声，将银子收进怀中。

帝王觉得不够好的东西，却是侍卫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他如今能想明白也好，可不知为何，老管家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对。

他这态度，不像是想明白了，反倒是像走进了另一种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