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珏出了香瑶林,风雪比来的时候更大了,几乎看不见道路。风雪之中,却能看见早有一个人在院子里接应她。
那人见她出来点了点头,一手给她披上一件斗篷,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路飞奔出了南安王府的大门,又转过了几条街,这才折到一所小小四合院门前。
敲门声在这雪夜里显得十分刺耳,开门的人来的极为迅速,二人一闪身就进了院子。开门的人将二人迎入正屋,里头点着极暖的炭火,倒驱走了几分寒意。开门的人躬身一礼退了下去,只留二人在屋中。
清珏解开身上的斗篷,坐到炭盆子跟前取暖,见里头放着几颗栗子,已经爆开了,那香气浓郁扑面而来,就用一旁的小火钳子取出来,不顾烫地拨开了,一边笑道,“二哥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另一人正是方文峰,此时也正解下身上的斗篷坐过来,闻言蹙眉道,“谁知道你爱吃这个,想必是方才那小厮等着我们,自己烤来吃的。”文峰的语气里微微带了几分斥责,“这一次来京城,几乎是在刀尖上行走,你还是朝廷的钦犯,怎么还这样任性妄为,非要去南安王府。”
清珏一边吃着栗子,一边笑道,“二哥着急做什么,我们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南安王府如今外强中干,世子苏衡在外打仗,王爷苏准重病不起,最要紧的是,那个叫澎涞的先生去了西边,府里并没有管事的人。以二哥的能力,进出两次,又有什么要紧的了?”
文峰哼了一声,转瞬觉得不对,“两次?你还要去?”
清珏点头,“是,明日这个时候,我还要去一次南安王府。说不准,后一日,还要再去一次呢。”
见文峰神色惊愕,清珏笑道,“二哥不要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说。二哥难道以为,我去香瑶林,是因为要答谢婉莹姐姐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曾给二哥说过,这位婉莹姑娘的真实身份,还有之前她身上的一些事情。这都是她当初与我重逢时候,自己告诉我的。二哥仔细想想。”
文峰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要利用她的身份,为我们做一些事情?”
清珏点头,文峰却道,“可是你也说过,如今她放下一切嫁给了澎涞,就下定了决心不问世事。就算她忍不住想要插手,却也并没有什么实权,又能为我们做什么?再退一步说,就算她有力,她也是澎涞的妻子,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的。”
清珏道,“二哥说的不错,所以对婉莹,只能智取。”
文峰一惊,“如何智取法?”
清珏道,“想让她背叛澎涞,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如今她初闻噩耗,正是神思混乱的时候,想事情也不周全。更何况,她深居府中,澎涞又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她外头的事情,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没有法子,只能听我怎么与她说。若是我们告诉她,有什么法子能够既不伤害澎涞,又能保全青罗姐姐的性命,她定然不会拒绝。”
清珏的眼里寒光一闪,“我预备和她说,想要救出青罗,只有拿到苏准王爷和澎涞先生两人的印信,再用澎涞的字迹,摹一封亲笔信给围城的绥靖王窦臻,让他在攻城之时留青罗一条性命。青罗到底是南安王爷的女儿,有此私心,也是十分合理的。绥靖王想要和朝廷交好,不会放弃这个和南安王府交好的机会,这一点,婉莹也能想明白,不会怀疑的。”
“等拿到了我要的东西,就可以叫人摹澎涞的字迹,用他和南安王的印信伪造一封命令,让我们可以进天牢去,见到我们相见的人,甚至用他们的名义,将人提出来,就说是要秘密审讯。谁都知道,重阳的事情就是南安王府一手做的,不会疑心的。”
文峰怔了半晌,才道,“这计策好是好,只是还是十分危险。若是婉莹不答应,或者更糟糕,起了疑心去告发了我们,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清珏的双眸一冷,“二哥说的在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初我和王爷说过,想救韩家的人有两条路,如今战事不利,明救已经来不及了。也许皇帝过了年,立刻就要用他们的血来鼓舞前方将士的士气,想要一鼓作气反扑。所以如今,只能暗救。可是暗救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二哥你想,这样大案,皇帝自然要拿来示众以儆效尤的,防备定然无比森严。若是等到劫法场,那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所以,我们只有趁现在。我已经像京城的暗子们打探过,这澎涞先生做事出其不意,南安王父子对他十分信赖,从不怀疑。而皇帝在韩家一案上,也是一味偏着南安王府,几乎让他们全权负责。所以,我这个计策虽然也险,赢面却很大。”
清珏的目光明亮无比,“至于婉莹,我只有赌这一把了。不知道,二哥可愿意陪我一起赌这一局?”
文峻沉默一时才道,“我这一次来京城,就是保护你,帮你完成你要做的事情。至于如何去做,王爷的意思,也是让我听你的指派。你既然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我也自然会相信你的判断。不过,此事还需仔细安排,以免出了什么纰漏。在别的地方救人,自己还有脱身的机会。在天牢里头若是失败了,就再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清珏一笑,“多谢二哥,若不是你,不论是什么样的计策,也都是枉然。”转而又蹙眉道,“只是不知道,如今他们被关押在哪里?若是在大理寺天牢也就罢了,若是在宫里,就太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