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山雨欲来的晚上,她隐约意识到其中的不祥。坐在这静寂的大殿之中的四个女子,清琼,紫曼,抱琴和自己,都好像处在一个怪物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头,她无处躲藏,只觉得害怕。甄婉莹这个名字是她在这世上最安全的一层屏障,就连这一层屏障,也都在这个夜里被撕碎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向他们袭来,而她再也无处躲藏。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天华门上,北静王与忠顺王一起跪在御座之下,脸色都是十分的严肃。原本围坐在席上的众臣见状,也纷纷跪在地下,一声也不敢吭。北静王面前放着小小一只玉匣子,不用说,众人也能隐隐猜到,这里头的东西是什么。
内监走过去,北静王双手将玉匣呈上,先是递到澎涞面前。澎涞打开匣子仔细查看半晌,点了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只匣子,一样打开来,交给内监,一并呈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凝神瞧着御案上的两只匣子,半晌却不发一言。又过了良久,才一声长叹,“韩卿,你可知罪?”
韩劲节瞧着那个玉匣,却冷冷一笑道,“两位王爷说是从老臣家中搜检出这样东西来,老臣却从不曾见过这东西。”
说着便直视苏衡与澎涞道,“因前次老臣秉公执法,南安王世子想必对老臣怀恨在心。澎涞先生是南安王世子的家臣,又对这两种奇药了如指掌,焉知不是南安王府谋刺于我不成,又设了局来置我于死地?这世上有没有他说的那两种药,无人知晓。焉知不是他借着救醒陛下之功,编了这一出故事来将祸水引到老臣身上?听说那一日朱雀大街行刺陛下的人,喊得乃是西疆之人的口号,若真是西疆人所为,岂不是愚蠢之极?焉知不是南安王为求一战,特意安排了刺客演戏,以图戏弄民心?”
又横了北静王一眼,“老臣受伤中毒之事,乃是闵妃娘娘提起,闵妃娘娘乃是南安王府的郡主,焉知不是受命于父兄来陷害于我?北静王与南安王府素来交好,此时忽然要查老臣的府邸,焉知不是与南安王府串通一气,趁机将这□□放入老臣家中,意图诬害于我?”
韩劲节以头抢地,大呼道,”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愿陛下以举国之力犯险,惟愿化干戈为玉帛,与诸藩王议和,求天下百姓平安。南安王虽力主战事,老臣也从不敢疑王爷是想拥兵自重,一贯以为王爷也是为天下百姓计,不过与老臣政见不同罢了。如今,王爷竟然为了一己私怨,来陷害老臣于不忠不义,老臣百口莫辩,唯有以死明志罢了。望陛下成全。”说着竟忽的起身,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一边的侍卫还不曾出手,苏衡却猛地抢了过去,侧身挡住柱子,将韩劲节拦住,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瞧着他。侍卫这才回过神来,护住韩劲节,不容他再有这样激烈的举动。
北静王却喝道,“丞相殿前如此失仪,莫不是想要以死要挟陛下?此等伎俩,当真让人不齿。”说着膝行几步,拜下道,“陛下明鉴,微臣与忠顺王爷一同进的丞相府邸,并未动半点手脚,陛下若是不信,只问忠顺王爷即可。”
忠顺王微一迟疑,然而北静王方才的确不曾有丝毫异动,也只有点头默认。
北静王又道,“若说微臣与南安王串通一气,纯属一派胡言。至于南安王府,若是真有意谋害丞相,何必用这不能即刻就死的药?陛下遇刺,苏衡世子险些就被丞相带着大理寺砍了头这样的局,未必也太险了些。”
忠顺王见再这么下去,就算韩劲节的罪名没有实证,北静王这些话,也毋庸置疑会在皇帝心里扎一根钉子。眼见那御座上的人一眼不发,就可知事情不妙。忙道,“王爷与丞相不必口角。此时两下里皆没有确切的证据,或许真是来路不明的刺客所为,二位为这捕风捉影的事情大动干戈,却实在是伤了朝臣之间的和气。”
北静王还未说话,却不曾想一直沉默不言的苏衡忽然跪下道,“陛下,如今虽然从韩丞相府中搜出了两位□□,却也实在没有证据说明丞相与西疆之人勾结。然而此事事关微臣父亲与微臣的生死清白,微臣恳请陛下彻查。”说着便长跪不起。
苏衡这一番话,倒叫韩劲节一怔。在此步步紧逼的关键时刻,他忽然退了一步,实在不知是什么用意。只是那一句与西疆之人勾结,却又叫他隐隐不安。这一句话,北静王方才也说了一次,如今苏衡又提起来,似乎是藏着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