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给怀慕披上衣裳的时候,怀慕就已经从沉思中惊醒。自己身后的人举止温柔,是天下最好的妻子,可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永靖王妃,却好像消失了。怀慕心里早就知道,成为自己妻子的这个女子,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一面是凤冠华服,倾倒天下的涵宁公主,另一面,却是嬉水弄月,泛舟江湖的天真少女。在他的眼里心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矛盾又和谐地在她身上存在着,前者叫是永靖王的自己安慰,后者叫只是上官云和的自己欢喜。
从险些分别的那一夜之后,青罗像是打定了主意,只做自己的妻子,而不愿再履行一个王妃,或者说一个公主的职责。那个曾经不让须眉,指点江山的王妃,她像是再也不愿做了。她对自己温柔相待,柔情蜜意,却再不涉及政事军务,只谈风花雪月。非但对苏衡和清琼避而不见,就连那一日听到清珏的消息,她震惊之下,对自己脱口说出了,清珏或许在京城,自己想要细问,她却摇头只说不知,更不说是否要去京城寻找的话。京城,似乎成了她心里的禁语,连来自京城的人,也被她摒除在外。
她硬生生地把人拆成了两半,把其中一半藏了起来,却也把自己拆成了两半。在此时的青罗面前,他只能是那个踏月泛舟,花间抚琴的云和,却不能是怀着宏图霸业的永靖王。怀慕心里苦笑起来,青罗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她心里的拒绝。而他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怀慕把心里的情绪掩藏起来,转过身来,脸上只有一个轻松的笑,轻轻拉过青罗的手笑道,“前几日我见你身子倦怠,又说没有精神,总卧在床上不肯起来,今儿个倒这样早。”
青罗顺势在怀慕身边坐下,笑道,“听见两只黄莺在窗外叫个不休,就醒了。倒是你,怎么又是一夜不曾睡?家里的事情虽然要紧,也别熬坏了自己。”
怀慕笑道,“你放心,我不妨事的。”却又忍不住低声叹道,“只是如今困在这里,虽然又留着的道理,却还是束手束脚。咱们在这里呆的也够久了,我想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完,只怕那边也是。倒是该寻一个好时机,回蓉城去。只是贸贸然走了,却又容易引人怀疑,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清珏失踪了,本来是个借口,清琼是清珏的堂姊,就算是往家里去信问去,也不怕的。”
怀慕蹙了眉头道,“只是我心里总是疑惑你说的京城二字。清珏一个弱女子,何以有执念要去京城,我总觉得有心不安。若是寻常游历,索性告诉了清琼和你哥哥,也好叫他们在京城找一找,比我们倒是方便些。然而我心里有预感,她这一去还牵扯上别的,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就连方家,我也特意叮嘱了,莫要让消息传出去。好在方家上下碍着自家颜面,也断不会浑说的。”
青罗想起清珏当日神情,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清珏何以要往京城去,怀慕心里隐隐的忧虑,却和她是一模一样的。在王府中生存数年,她早就已经明白,万事都往坏处想才是好的,等祸事到了跟前,才不会手忙脚乱。更何况,她也早就已经看清,世事往往就向着你最不愿意的那一处走。
只是青罗心里虽然如此想,却又并不愿掺和进怀慕的公事。这些日子总觉得神思倦怠,也着实有心无力,便只是淡淡应了道,“你心里有数,拿主意就是了。只是有一样,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找到她才好。”
怀慕点头道,“这是自然的。”瞧着青罗的脸色,又忧心道,“前一阵子邱先生替你把脉问安十分勤谨,我瞧着你神色已经大有好转,非但不见路途风霜之色,反而比在家中红润许多。怎么这几日看你,倒又有些憔悴了,邱先生可来看了不曾?”
青罗笑道,“我不妨事,只是觉得有些困倦罢了,过几日也就好了。至于邱先生,你事忙,我也忘了告诉你。自清琼他们来了之后,邱先生就不大来了。说是有极要紧的事情,不得不暂时离去些日子。留下了好些药方子,叫我按着方子吃药调理。临走的时候说,约莫过一个月就回来,如今走了一个多月了,想来也该回来了。我自己觉得还好,等他回来,再叫他看看也就是了。”
怀慕听见这话也无法,便道,“总是你的身子要紧,他当初说是要好生调养你的身子,说的哎呀紧要,这么忽然一去,也着实有些叫人生气。等他回来,你千万不要耽搁,这就叫他再好生看看。”
青罗笑道,“你放心,我自己岂有不放在心上的?”怀慕却道,“我还不知道你么,心思最重,心里若是有什么事揣着,别的你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