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心里暗惊,安氏沦落至此,见事却仍旧这样清楚。青罗依稀听得怀慕也说起过如何料理那些叛乱余孽,所说的法子,与安氏所言一般无二。
青罗见她心里诸事都想的明白,索性也不再打那些哑谜,微笑道,“云姨手里,还是有许多的心腹呢。听闻云姨身边最为亲信的,是云和雾,这云也就罢了,雾却能要了人的性命。昨夜拱辰门下出现了刺客,一个一个的,可都是昔年未散之雾。只是不知道云姨究竟对这些人下了什么药,云姨独自在这里过清净日子,那些人却还在为云姨搏命呢。”
安氏闻言却是一震,脸上那个笑容有一瞬间变成了疑惑,不过一刹,又被那样莫测高深的笑容所遮掩。青罗却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瞧着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只见安氏含笑对青罗道,“树倒猢狲散,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忠心的人?好容易逃出一条性命来,不想着如何洗清了嫌疑,远走他乡,还能回来为了一个死人拼命不成?我是不信的,王爷和王妃想必也不信,若是信了,只管杀了也就是了,断不会来绮云轩当面有此一问。”
安氏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只是王妃也实在奇怪,既然不信,又来问我这活死人做什么?难道王妃以为我在这荒园里头,还能知道是谁恨极了我,借刀杀人,欲同时置我与王爷与死地不成?这样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或者远在天边,或者近在眼前。王妃这样聪明,难道还会想不明白?”
青罗心中一紧,脸上却淡淡的,瞧着安氏仍旧撕扯着那腊梅,轻声道,“这腊梅开的这样好,云姨好容易折了来,却怎么又揉碎了呢?岂不是可惜。”
安氏不曾想青罗会问自己这样的闲话,倒是怔住了,半晌才道,“你竟然不好奇是谁?”
青罗笑道,“云姨方才说在你面前无需伪饰,却又何必在我面前语带双关呢?云姨分明已经告诉了我这人是谁,怎么此时倒又叫我多次一问了。”
安氏笑道,“这世上,有些话要是明说了,你也未必就信了。我也不想和王妃点破了这里头的关窍,王妃只消自己想想,王妃可有允诺了别人,又没能实现的事情。若是有了,也就不奇怪了。”
安氏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对青罗道,“王妃还年轻,不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永恒的知己朋友,不过是因时因势不得已聚在了一起,等时势变换了,自然一切也都要跟着变的。王妃若是因为一时的心软,或者是别人和你说了几句知心话儿就信了,往后还有更叫你失望的事情呢。”
青罗闻言心里也是震动,却对安氏笑言道,“云姨说的话自然不假,只是我此时却也不明白,云姨素来是和我们势不两立的,却又何必要说这些话来提点于我呢?我也不信,云姨竟会有这样好心,以德报怨呢。”
安氏笑起来,手上仍旧撕扯着那花枝,一时之间手劲儿使得大了,末端一段枯枝连着几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一起落在了地下。安氏见着那花枝落地,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索性将手里的那一枝腊梅掷到了一边,直视着青罗,眼里隐隐有金铁一样的冷光。
“如今我已知和你们胜负已定,再挣扎也是无用。只是还有个人,与我原本亦是势不两立的,我虽然落到如此境地,却又怎能眼见着她安享富贵?就算是我死了,她也休想过上安生日子。以前我是没有法子,她又奉承逢迎的好,只好忍着,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总有她给我陪葬的一天。如今她自己重要按捺不住了,要用我的名儿借刀杀人,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破绽。然而她却不知道我还没死,更不知道王妃竟然会到我这里来。只可笑她自以为聪明,却始终都是个愚蠢之人,徒有其表罢了。”
安氏冷哼了一声儿道,“当初她既然投靠了你们,就该知道自己的本分,能保全富贵已是不易,只怕她心里所求的,还要多上许多。贪心不足,也终于有了今日。我倒是要谢谢王爷留着我这一条命呢,若不是如此,你们只怕还要被她蒙蔽了去。你们赢了我,我心里自然是恨的,却更不愿意瞧着她也赢了我去。”
安氏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来,“说起来也实在是可悲可笑,明明都是我的仇敌,都恨不得置我于死地,我却只有靠着你们,才能绝了她的指望。”
青罗默然半晌,才问道,“云姨这大半年来,莫非一直在这里等着我来?”
安氏点点头道,“当日王爷没有杀了我,一来是想把我逼疯,二来,也是想要虚虚实实叫人摸不透,好看出哪些人仍有异心。引蛇出洞,想来昔年跟着我的人,都已经被你们找到。就连她,不也一样跳进这陷阱了去了么?”
青罗笑道,“云姨在这里日子清净,心思也明白的很呢。云姨的势力盘根错节,又岂是容易就能查得到的?只是云姨方才教训我,却忘了自己也有应允了别人,却又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世上的事情倒也好笑,螳螂捕蝉却还有黄雀在后。就因为如此,有些事情倒是容易的多了。”
青罗见安氏神情疑惑,微笑道,“云姨可还记得翎燕和香槐?翎燕虽然被云姨和大嫂子逼死了,却也没有白死呢,到底是让云姨多年经营也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