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间,众人得了信儿,齐聚到了芙蓉浦的清圆舫。此时雨虽然小了些,却还未曾停歇,倒像是雾气。青罗远远地望过去,芙蓉浦上的荷花荷叶亭亭玉立,如千百叶翠色的伞盖一般。东湖上起了雨雾,缭绕在芙蓉浦的花叶之间,像是蓬莱仙境似的。远处的清圆舫,只看得清那一个翘角,可以想象如一叶扁舟入水,拨开花叶和云雾,不知要驶向什么样的世界中去。
通往清圆舫的浮桥,此时也隐藏在花叶和雨雾之间。雾气极重,青罗走在桥上,几乎一无是走在云端一样。脚下湿滑,青罗走的极慢,倒也更能欣赏这难得的景致。早春和清秋时节,蓉城是常有这样的雨的。然而每每落雨,湖上却早就没有了荷花荷叶,只有空荡荡的水面。这一年忽然而来,如此之景,却也是十分难得了。
水上的浮桥曲曲折折,青罗在花叶之间不断穿梭,远处清圆舫的灯火,也在雨雾之中明明灭灭的。等到转过最后一个弯去,那灯光倒是明亮了许多。青罗看不清里头的情景,只瞧得见一个人站在最边缘,脚边放着一把伞,遮住了半边身子。整个人身形隐没在雨雾里,像是要随时消逝不见似的。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或者不是白,在雨里也看不清楚,倒像是荷叶间一朵亭亭之花。
青罗加快步子走了过去,那人也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青罗一看,却是清珏。
青罗忙拉住清珏道,“不是说你受了寒气病了?怎么还站在这风口里头,还不快进去。”
清珏却并不跟着青罗进去,反而拉住青罗远远一指道,“王妃你瞧,经了这样的风雨,说是出淤泥不染的荷花都落了,只有夹竹桃花还开的好呢。先开的那些白花虽说凋落了,却更开出了这样娇艳的红花出来。”
青罗顺着清珏的手指一瞧,隔了浓重的雾气,也能瞧见不远处的湖岸上,隐约透出火一样的鲜红了。瞧着像是岁晚亭一带,想必花开的极为繁盛,这才能穿过这样的雨雾,像是一簇火焰一样,传递出这光明和热烈来。
青罗也笑道,“这倒也奇怪了,我前些日子还说,这夹竹桃花今年怎么谢的这样早。想必就是等着这一场雨,这第二季的花才肯开呢。如此倒是好,有的花谢了,它却开了,也不寂寞。”
清珏还要说话,却被青罗不由分说地拉进屋子,对里头正坐着喝茶的众人笑道,“你们都在里头闲话,也没人知道珏丫头一个人,在外头冒着雨赏花呢。她早起就说身子不爽,这要是又淋了雨病了可怎么好?旁人不说,玫丫头你可是做姐姐的,妹妹在外头站着,竟然也不管不问?”
此时清圆舫中,除了封氏和上官亭,众人皆已经在座。
清玫先站起来笑道,“我是从繁荫堂过来的,也不知道她竟然在外头站着。”
董徽也站起来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这样雨天路滑的,竟然也没有叫丫头们在外头接着,自己倒先在里头坐着了。说起来到底是我没有办过事,到底还是有了疏漏。”说着忙嘱咐丫头道,“快去煎一盏热热的姜茶进来。”又对青罗和清珏道,“王妃和妹妹可不要怪我才好。”
青罗忙笑道,“你自己还是客中,我们反倒使唤了你,是我们的不是呢。“又笑着对怀蕊道,“我不在,以后也该你替你姐姐们照顾周全,怎么倒坐着不动呢。”
怀蕊先笑道,“二嫂嫂自己躲懒,这几日都不见人影,这会子见清珏姐姐受了寒,却又来寻我的不是。”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清珏忙说是自己不该贪看雨景,独自在那外头站着。
青罗说着又问道,“怎么倒不见姑母?说是要办个别开生面的宴席的,怎么这会子就要开席了,却不见了主人。劳烦董妹妹一个在这里周全照顾,也难以妥帖。”
董徽笑道,“长郡主原本已经在这里坐着了,忽然被太妃跟前的芸月姐姐叫了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话呢。”
青罗想了想,自己去染云堂,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想必是封氏听了自己的言语,更有话要和上官亭说,也就不再往下头细问。
却是清玫笑了起来道,“别人不知道,我怕是能猜到这里头的缘故的。只怕等一会子,就有喜事要说呢。”说着就瞧了瞧青罗,又扫了角落里的郑氏一眼。
青罗明知道清玫说的是什么,却也不好说什么,若是要笑,也笑不出来似的,只好转过脸去和身边的秦氏说话。
清玫瞧见青罗神情,自知这话也不该自己混说的,也就一阵闲话过去。只是那眼风分明落在了郑氏的眼里,却不知说的是什么,想起多日不曾相见的女儿,却又是有些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