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点头道,“果然云姨嫁给父王,并不是命中注定,而是自己求来的缘分呢。”说着忽然对郑氏笑问道,“只是我觉得姨娘并不像是这样多心的人,怎么当日倒是对云姨的事情这样上心呢?”
郑氏见她这样问,只淡淡道,“那时候年纪轻,自然是没有分寸了。”
青罗一笑置之,又道,“后来呢?母亲听说了云姨有了身孕的事情,又是怎样?听长郡主说起,母亲失了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伤心太过的缘故?”
郑氏略蹙眉道,“那些日子我都跟在先王妃身边伺候,先王妃听到这样的消息,哪里有不上心的呢?说到底,那时候王爷久久不去瞧先王妃,先王妃本就心里存了疑惑,何况忽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先王妃本来性子就有些倔强,骤然听了这样的消息,哪里忍得住呢?连王爷上门来赔罪,也都回绝了不理。”
“只是云佩姐姐听了这样的消息,怀着身孕的人硬是跪倒宜韵堂门前去,道是先王妃不原谅自己的过失,就不起身。先王妃心肠软,见她那样一来不忍,二来也怕伤了孩子,只好叫起来。云姐姐,那时候已经是姨娘主子了,却每日都要到宜韵堂来,亲自伺候先王妃饮食汤药。若是不许,她就动辄要跪下请罪,又说先王妃这样是不信任她,每样食物汤药她都亲自尝了才给先王妃。先王妃无法,只好由得她去。”
“然而又过了些日子,先王妃的孩子就没了。大夫也来诊治了,只说还是伤心伤身的缘故,王爷和太妃也就无法可想了。先王妃伤心过度,病了好些日子,好在王爷终于叫她回转了心思,后来转过年去,才又有了二爷。”
青罗道,“有没有人疑心过母亲失了孩子的事情?”郑氏点头道,“自然有人说过,只是太妃也派了人来查,只是所有大夫也都说,先王妃并没有什么中毒或是被害的迹象,也就只有罢了。”
、青罗低头道,“众人都这样说,姨娘信也不信?”
郑氏淡淡笑道,“话都已经说到此处,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知道云姐姐做姨娘是自己有心,我也就对她这一番将功折罪存了些疑惑,自然比旁的人更留意些。虽没有什么迹象能说她害了先王妃,只是有一件,所有诊脉的大夫都说的一样的话,说先王妃的病是伤心致了伤身,胎动不安,才失了孩子。然而早先他们也都说过,若是好生调理,就没有什么了。”
“我只想着,若是当日才听了这消息也没有落了胎,怎么过了一二月慢慢平复下来的时候倒落了孩子?以我看来,那些日子先王妃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也慢慢原谅了王爷,并没有十分伤心欲绝的样子。若说是云姐姐害了这孩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伺候汤药的时候,并没有叫先王妃喝了该喝的药,才把这症候加深了,就错在这好生调理上头。”
青罗问道,“姨娘说云姨每样饮食汤药都亲自尝了,怎么她倒没有什么事?”
郑氏道,“她的胎象稳固,若喝得是一般平和无用的药物,又会有什么妨碍?倒是先王妃,本来就身子不适,又总是不得调理,还要每日瞧着她在跟前,自然是要一日一日不好起来。这样失了孩子,有谁能察觉得到呢?”
青罗又问道,“姨娘方才说太妃曾派了人来查?”郑氏点头道,“是,只是想来是没有查出些什么的缘故,忽然也就不提了。王爷本来还要追查,太妃却道查不清的事情若是寻根究底,或者就冤了好人,王爷也只有罢了。”
青罗心里一动,想起当日怀慕等人之所以怀疑上官启害了这个孩子,就是因为童嬷嬷曾经说过,追查的事情草草了事,前后上官启对先王妃的态度又十分古怪的缘故。而如今看起来,倒不像是上官启所为,竟是太妃拦下了这件事。而上官启或者对先王妃是有真心的,前时的冷落,后来的俯就,不是因为谋杀了孩子,而是因为自认是自己让她伤心,才害了这个孩子的缘故。青罗从上官启素日的行动神色中也能察觉,总觉得他对先王妃,是有真心情意的。此时听郑氏说这样的揣测,觉得大约就是如此了,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郑氏见她神色,知道她必然也是信的,叹了口气又道,“我想,太妃之所以不想张扬此事,是因为云佩也有了孩子的缘故。柳家乃是将门,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女儿的儿子是叫云佩害死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怀思哪里还有立足之地?说起来,安氏在太妃心里头虽然无关紧要,怀思却是王爷的亲生儿子,王府的大公子。子嗣之争,本来最容易传出各种谣言来,只怕闹将起来,连王府的声名也都会大大受损,这是太妃最不愿看见的情形。”
青罗点头,郑氏又道,“后来的事情,也就是这样了。不知先王妃是不是存了疑影儿,第二次怀了孩子的时候,便自己家去,王爷也没有拦着。果然这一次,世子也就平安出世了,莫说是先王妃,我们这些人心里头也安稳下来。我们西疆的规矩本就是立嫡,更有子以母贵的规矩,本来云佩所出的乃是长子,若是王妃没有生育,立储也是应当,只既然有了二爷,母家身份又非常高贵,自然就顺理成章地做了世子。”
青罗心里微叹,果然柳妃所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和封氏所说的话也能合得上。安氏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地做了姨娘,好容易有了孩子,又害死了先王妃的第一个孩子,本以为这好事是水到渠成的了,不想先王妃忽然间又有了怀慕。只是青罗心里忽然又有了更深的疑虑,既然她这样谋算,眼见着,将要到手的世子之位一夕之间被人夺了,又怎么会甘心止步于此呢?
后来的事情,柳家的灭亡,先王妃的去世,或者里头还有她的作为也未可知。就如郑氏所言,怀慕是毋庸置疑的世子,除了是嫡子这个缘故之外,母家的身份贵重也是当中极要紧的,只有母家败亡,或者才有她的儿子的翻身之境。更何况,安氏也是近身服侍上官启的人,既然郑氏能察觉他那些时候对柳家的疏远,那么他对柳家的怀疑,未必安氏就不知道。而她若真知道了这些,难道会束手等着结果么?若说从中推波助澜甚至谋划陷害,只怕也都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