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方才所说喜欢些年轻娇艳的,谁不是如此呢,也不必被我和你母妃素日的吃穿用度拘束。我已经是老婆子一个,你母妃也不算年轻,又都是爱个清净的人,不比你们年轻姑娘媳妇。你们弄得那么素净做什么,还是趁着这样花儿般的年纪,好生娇艳才好。你说蓉丫头的打扮素净,我还觉得一个小孩子家的,没得弄得和我一般,倒是耽误了好容貌。你若的了闲儿,还要替我好生教教她呢。年轻姑娘们穿的花团锦簇一般,我瞧着也欢喜。”
封氏说的都是些家常话儿,青罗却只听着前头那两句,忽然想起来那一日在山上封氏所说的话,心头一凛,便觉得话中有机锋,便低头道,“太妃的教诲我自然都记得。至于二妹妹,得了太妃的条件最是伶俐的,哪里用得着我教呢,我还羡慕妹妹呢。”
封氏笑起来,又对怀蓉道,“你方才所说的也很对,我虽然这么教导你二嫂嫂,这王妃之尊位和寻常家的妻子究竟不同,除了照料夫君子女孝顺高堂长辈,更要紧的便是明理大度。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是不信的。”
“若说这样的话,古来相夫教子的闲女子,又是如何说呢?像咱们这样人家,那些烹煮针线之类的事情,不过是女儿家闲暇时候打发辰光,也别叫外头人说闲话,不论嫁到哪一家,也不会真叫你每日洗手作羹汤的。自然能为家里头做几件贴己衣裳做两样吃食最好,如青罗丫头你中秋做的那几样东西十分好,祖母也喜欢。只是纵是不能,终究也不算什么紧要事。”
“至于女为悦己者容,容颜自然要紧,只是为人正室的,要辖制一家子的人,这容貌究竟也不是顶要紧的。譬如孔明的夫人,世人皆道丑陋不堪,可一个贤字,就成就了千古之名。只有容貌而没有品行智慧的,千古而下就只得红颜祸水四个字。”
“依我看来,咱们这样人家,最要紧的便是两样,其一这御下的本事断不能少,若是做的好,一家子井井有条,自然饮食起居也照应的周全,若是做的不好,百十口人乱起来,就算自己一手好针线,只怕外头的人也难以省心。这还只是寻常大家的女眷,至于这王妃之尊,更是良臣,贤明的能辅弼夫君儿子成不世之功业,糊涂的只怕误国误民。其中的厉害,不消说你们也知道,这才是最最要紧的了。”
青罗忙道,“听太妃一席话,只觉得醍醐灌顶。”
怀蓉却笑道,“太妃的心思却是难测,我还记得当日二嫂子给祖母送点心的时候,祖母还欢喜道,大家子女儿品性端庄的,熟读诗书的精擅女红的都常见,这愿意真正洗手作羹汤的最少,满口里称赞不绝呢,怎么今儿又换了一种说法。”
封氏含笑道,“我那一日喜欢是为着是当祖母的见着贤惠孙媳,今日这可是说当王妃的道理,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
怀蓉笑道,“在太妃这里当个世子妃还真不是易事,又要是个好孙媳,又要是个好王妃呢。”
封氏笑道,“你这烂了嘴的丫头,连我也敢取笑起来。”说着却叹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只是当真也难。不说别人,就说你两个母妃,自然都是好的,却也总有不足。芳和不必说,性子沉默些,身子也不大好,可惜了王爷也不大心疼她,也不常过去坐坐,纵然有话也不好说了。芳宜成亲之前倒是最为明理,后来当了王妃,倒是一心都在你父王和慕儿上头,这些事情倒也不问了。可见这王府里头夫妻恩爱也是好事,只是若是一概不问起来,也少了一点助力。我瞧着你与慕儿感情甚好倒和当日王爷和芳宜一般,不过你既然是个聪明孩子,还是多劝诫怀慕些的好。”
青罗和怀慕往日说起来,都觉得昔年柳家一门的事情,太妃就算未参与其中,也必然不会懵然不知。只是如今看起来,真就如丝毫不知一般,分毫也瞧不出什么端倪。若是当真知道,还同自己说这些话,那太妃之心,当真是深不可测了。或者这就是太妃对自己所说的,寻常妻子与王妃的区别了。
不知道自己若是真能扶持着怀慕顺利登上王位,太妃的今日是否就是自己的明日?庭院深深里头眯着眼睛的老妇人,偶然睁开眼睛扫视一番,便是惊心动魄的睿智犀利。青罗心里苦笑起来,自己昔日的聪慧,在这个人面前似乎都像是不堪一提,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被她瞧在眼睛里似的。
青罗正想着,却听封太妃又对自己道,“先时所说的琼丫头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如今虽然没有过门,也是你的嫂子了。人家究竟是在客中,有什么事情只怕也不便开口,能家去和父母兄妹一起自然是好,然而如今既然是我西疆的郡主,又是和亲去做未来的王妃,放在外头也不像个样子。”
“我知道你是会理事的,这园子里的事情,你就先管着。你母妃身子弱些精神不济,云侧妃虽然谨慎,事情却多,难免有不到的地方,你大嫂子又要照应着屋里的姨娘,一时也抽不开身。如今这园子里头的事情十分繁杂,里头牵扯着各家小姐,又有了琼丫头这样特殊的身份,一起叫府里管着只怕有什么漏了的,如今你就管起来。”
青罗心中一亮,原本自己欲向封氏求取的便是这样的信任和权利,如今虽只是一个园子,又不知是信赖托付还是怀疑试探,终究是个机会。忙笑道,“太妃嘱咐我岂有不尽力去做的?只是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是要来请教太妃呢。”
封氏却笑起来,“我是个爱清净的,有什么你就和你母妃和云姨商量着办,可别来闹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