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屏低,流苏帐小。矮床薄被秋将晓。乍凉天气未寒时,平明窗外闻啼鸟。
困殢榴花,香添蕙草。佳期须及朱颜好。莫言多病为多情,此身甘向情中老。
青罗这一病,知道的人并不多。王府里头个人皆是独门独院地过日子,除了亲近的几个,不相干的人避着嫌疑,皆不怎么串门子,青罗又是新媳妇,和各人相交也不深。何况前一次婚礼之前已经病了一次,众人都有了些议论,青罗这一次病的也蹊跷,说起来也是因为上山所致,而府里头人并不知晓,就更不好往外说的。
可巧青罗病了的第二日便是中元节,阖府里男女老幼皆是要进家庙祭祖的,青罗也只好说正逢着癸水,身上不干净不该玷污了家庙,在府里没有去,好在女眷中也不止她一个这样,连主子到奴才也有好些人,身上见血光的一概不去的。府中规矩合该如此,也不惹人嫌疑。
所以青罗这十几日只在屋里安安静静待着,除了怀蕊并没有人来瞧她。怀蕊也不说是探病,就当是和嫂嫂寻常来往。怀蕊平日脾气古怪些,知道她去了,旁人难免忌讳着几分,倒是为青罗养病打了掩护。
怀蕊每次来,也不多说些什么,怀慕找他来看看青罗,也只说她身子还没适应过来,在这样时候不小心贪了凉受了风寒,又怕叫旁人知道了说她娇气,只叫妹妹来陪着解解闷儿。怀蕊虽然素来言语无忌,心里却明白,懂得她这新来的媳妇多需谨慎,也就不多问什么便过来了。
每日里伴着青罗绣绣花儿写写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青罗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用眼色举动指点一二,日子倒也安静。怀蕊虽然年纪小些,一个人待得惯了,倒也能耐得住这样的安静。若是觉得闷了,就给青罗读一读书听,诗词歌赋乃至于政论国策,无有不读的。
青罗也喜欢这样的相处,从见到怀蕊以来,她就心里头有一点说不出的怜惜。怀蕊眉眼间的忧郁和执拗,埋在她嬉笑无忌、举止随意的外表下头,她也看得清。而这样的日子,怀蕊似乎也松弛下来了,眉眼间时常有属于十二岁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儿神色,娇嗔的羞怯的,带着对她的信任依恋。
或者人与人之间,便是这样的缘分,青罗看着她,似乎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姐妹,看着一个喜欢的孩子,看着她真实的笑意慢慢浮上脸颊,她心里也觉得安慰。怀蕊陪着她的这些日子,若是她神色倦怠,怀蕊就默默陪着她,若是她面色好一些了,她就笑语殷殷地给她说笑解闷儿,倒真是叫她心里头放松不少,梦魇都好得多了。只是夜半偶然还是会沉进那一片碧绿的世界里,沉沦然后惊醒。怀慕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并没有来瞧她,她也不去问,他不来,她倒像是放松了一些似的。
青罗这一次病的突兀,虽说病势并不如婚前那一次来的厉害,却因为时常被梦魇所迷,精神总是不好,身子也就觉得沉重,将养了这十几天才觉得好些。这一日早上,青罗身子觉得爽快些了,前一夜梦魇也没怎么发作,起来觉得精神比之前几日健旺了许多。怀蕊还没有来,青罗觉得气闷,便扶着翠墨往外头去,在小花园里头坐着透透气儿。青罗的声音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然而总是不愿说话,只是一直沉默着,微微地笑着,只极偶然才开口说几个字。
侍书伺候着她在廊下坐好,又煎了药过来。这药极苦,青罗蹙了蹙眉,旁边的翠墨看得分明,递过来一碟子玫瑰杏儿,笑道,“二奶奶快吃点子这个,新做的玫瑰杏儿,酸酸甜甜的,最是解苦的。”
青罗点点头结果,拈了一颗含在口中,再去喝药,果然好得多了,又对翠墨点头笑一笑。
侍书对翠墨笑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机灵,往常悄悄儿做了什么好吃的,只顾着自己吃,如今倒是会伺候了,可要叫二奶奶好好赏你呢。”
翠墨嗔道,“姐姐笑话儿我呢,我哪里贪嘴了。只是这玫瑰杏儿也不是我做的,是昨儿三姑娘带来的呢。”
侍书讶道,“三姑娘这么年轻,倒是会体贴人的,真是不枉咱们奶奶疼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