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散了,怀慕正欲和青罗回去,柳氏一招手儿道,“慕儿且去忙你的,我和你新媳妇儿有话说呢。”怀慕略一想,便笑道,“我也许多日子没见母妃了,母妃竟也不赏儿子一碗茶吃么?”
柳氏还未说什么,秦氏才刚走到门口,闻得这话儿掌不住便又笑了,像安氏打趣道,“云姐姐你瞧,这刚过门的媳妇儿是不一样,这话儿是怕柳姐姐吃了他的新媳妇儿呢。”
安氏眉目不动,只答,“婉妹妹这是取笑儿呢,公主嫁进王府,谁不疼着,柳姐姐心疼公主还来不及呢,做母亲的见了儿子成了家,岂有不欢喜的。”
秦氏闻得这话,安氏竟然又是要拿子嗣一事说话儿了,哼了一声道,“云姐姐这话说得自然有理,我是不懂的。只是这母亲好容易养大了儿子,指着娶个好媳妇儿光耀门楣,若是到头来只得了个泼皮破落户的女儿,岂不是气也气得半死了。这娶进个公主的福气,哪里是人人都有的呢。”
安氏心中大怒,自怀思成人之后,她自己深受这门第嫡庶之苦,为了娶个有门第的嫡出儿媳,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只可恨怀思虽然也得王爷喜爱,到底被自己这个生母所累。求娶个庶出女儿倒不难,只是儿子已是庶出,自己又是这样身世,若是娶个庶出,只怕是要被人讥笑一辈子,是断不肯的。
这蓉城名门大户王府之下重臣名将,一来想着怀思生母低贱,二来都觉怀慕以后称王的赢面远较怀思为大,家中虽然有适龄女子,竟然都装聋作哑不愿将嫡生的女儿嫁与怀思,说了多少话敷衍。甚至有小姐扬言道,“不求嫁与王府公卿,也断不愿认一个奴婢做母妃,一家子亲戚都是奴才。”
她心中不忿与王爷去说,竟也是淡淡敷衍了事。最后好容易与桐城葛家定了亲事,葛家倒也是百年大族,嫁来的也是家中嫡出女子,只是葛家慢慢败落,如今也只剩了个空壳子,虽然门楣不低,却也没什么助力。当初葛氏嫁过来时,一应安排都是简单,昨日见了怀慕成婚的情景,葛氏一怒之下竟然称病不出了。
今日虽然出来,那脸上神色也甚是不好。安氏不免又暗恼这媳妇儿不济事,是个沉不住气的。想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怀思如今的地位也算是稳了,昔年只想着娶个出身不俗的儿媳妇,如今看来倒是失算,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能帮衬着自己。想着今日青罗举止行动端庄大方,应对得体的模样,安氏心里头一紧,知道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却说青罗怀慕二人跟着柳氏一路往后头走,不一会子便到了柳氏所居的和韵堂。青罗细细一打量,便知这母妃却是无甚宠爱。昔年柳芳宜所居的宜韵堂紧邻着启怀堂,自王妃去世之后就封起来,再没有住了。柳芳和入府之后,便在王府东侧的和韵堂住了。
如今和韵堂里头毫不见华丽景象,一应窗户都是寻常青纱糊了,园子里头也只种些碧草藤萝,倒是香气郁郁,只是一点颜色花草也无。进了屋子里头,也是青白二色装饰,博古架子上只搁着一个宣德的瓶儿,是青花缠枝莲的样子。帐子倒是上好的碧潮纱,只是年岁久了,那一点点晕染开的碧色盈盈也都黯淡了。
只是这屋子里头悬吊着好些小盆栽的藤萝,人进屋子里头倒像是从林间穿过一样,嗅着那一缕异香,倒是别有情味。
柳氏招呼二人坐了,将所有丫头一概打发了出去。先时说是要和青罗说话,此时却只拿眼瞅着怀慕。怀慕心下了然,只道,“此间没有外人,母妃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柳氏听得这话,想是怀慕已经把一切都与她说了,心里倒是惊诧,转念又是一喜。以慕儿的性子能如此,可见对着新婚妻子是真心信任疼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