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官一族百年前于社稷有功,故裂土封疆于西南,凤仙州,昌安州,昌恩州皆为我上官一族封地。另有西北的昌平王高氏,北疆的窦氏,皆是当初开国的肱骨之臣。只是这百年来,朝廷已视我等如骨鲠在喉,且各藩王也确是雄踞一方不服号令,甚至于有易帜之心。近二十年来,朝廷每欲撤藩,然而我诸王自知,一旦撤藩我等性命堪虞,也断然不会同意,只有以战求安,只可怜了百姓困苦。”
“高氏野心犹大,原本高氏一族封地只在昌平州,把守丝路,富庶已极,却又在这些年间吞并了阳平州与宏安州,渐渐与我上官氏划江而治,如今除了与朝廷多有争端之外,更是每常犯我西南。朝廷正欲我等自相残杀唯恐我诸王联结一气,更是每常从中撩拨。这些年来,我西疆南北不知明里暗里已有过多少争斗。”
我的母亲,是父王麾下大将柳成晖的长女柳芳宜。家中除了他,还有大舅父柳容声,二舅父柳容晖,还有四舅父柳容致,再有就是小姨芳和,也就是现在的母妃。柳氏一族自我上官氏百年前征战四方时就已相随,也是高门大阀,是我西疆除了上官之外最为高贵的姓氏。”
“二十五年前,我父王初登王座,昌平王趁我西南一片混乱父亲年级尚轻,突然来袭,我西南猝不及防,落阳关失守,高氏甚至于沿桃源川一路南下,蓉城岌岌可危。当日蓉城之内几无守军,我外祖带着率部前去,守住桃源川入定云岭的山口,血战十三日,击退敌军,后多方驰援,高氏狼狈而归。据闻当日血流成河,那无数血水沿着桃源川流入定云江,江水尽赤。”
“后来父王亲自登门致谢,就遇见了我的母亲,一见钟情。每常去外祖府上,说是请教兵略,其实也是去看我母亲。两人暗暗便有了情意,父王赠了这一对莲花钗,与母亲做了定情之物。一年之后,父王便迎了母亲为正妃,又筑了浮光岛上这许多楼阁为新婚洞房,用数里的燕婉桥相迎,成了一时佳话。”
“婚后父王与母亲一直感情极好,只是期间父王的侍女安云佩有了孩子,就是我大哥怀思,而母亲却流产了,不免郁郁终日,父王却也小心陪伴,没多久母亲也就原谅了父王。又过了一年,母亲又有了身孕。”
“因为前次失了孩子有些疑惑,这一次甚至于连父王都没有告诉,只说是身子不好家中清净,又甚是思念双亲,就回家住了几月,就诞下了孩子,便是我。父王倒也欢喜,也没有怪罪母亲未对他说实话,便接了我母子回了王府,对我也是疼爱。”
“我十岁上时,父亲只说要历练我,便命我随着他亲信董家的两位公子董余、董润一起游历。五年间,我走遍了西疆山水,甚至于西北戈壁,北疆冰雪,京师繁华我都一一看过。至于家中,我虽然惦念母亲,却也只与母亲书信来往。毕竟少年人心里,哪有比无限河山更能叫人兴奋的呢。我十五岁上,母亲寿辰将至,我正巧求得了母亲最爱的一副慧纹,便决心回去给母亲拜寿,一路星夜自京师赶往蓉城。想着给母亲一个惊喜,我谁也没告诉,半夜时分孤身入府,却左右寻不见母亲。”
青罗正听得入神,却不见他再往下说了,只疑惑地瞧着他。却见他静静问了一句,“你先前住在擎雨阁,可曾见到什么女子墨迹?”
青罗心里渐渐浮出一个不祥的猜测来,不免变了脸色。怀慕笑道,“你都猜到了?”便慢慢再往下讲去。只是那声音里带了刀锋一样的冷,叫人听了有些害怕。
“原来当年我前脚刚出蓉城,后天父王就对柳氏下了杀手。将我外祖、两位舅舅与柳氏亲信部从皆诱入桃源谷,舍下埋伏一举歼灭。只因当年桃源川一役,柳氏功勋卓著,西南诸人多有拜服柳氏而不服上官氏的。父王经营多年,皆是为了培植自己势力,唯恐柳氏有不臣之心,遂假意殷勤,娶了我的母亲,以做缓兵之计。”
“而我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正是被他叫人秘密地下了药才没的,只因他对我母家疑心已重,深患母亲有了嫡子,柳家便能挟持了这个孩子篡权夺位。至于后来母亲在家中诞下了我,父王疑心更甚,只觉是柳家已有察觉,才力保了我以图他日,更是睡不安枕,只无奈他即位时间尚浅,祖父手中兵权皆在柳家,他势力单薄一时不能下手,就隐忍十年。”
“待我十岁上,将我遣出,对我母族下雷霆之手,一举灭了他的心头大患。他也怕世人识破他的诡计,道他诛灭功臣,对柳家残部厚赏追封,对小姨也是百般照拂,对伤心成病的母亲更是体贴入微。小姨与母亲却并不知其间奥妙,反而对父王甚是感激。母亲也只是伤心,并没有想到其他。”
“只是过了一年,母亲在父亲书房中收拾花草,偶然瞧见了当年父王写给心腹的密函,这才惊觉真相。她起初还不相信,只道是有什么误会,却没料到父王竟然将当年真相一一告诉母亲。母亲伤心已极,以她的聪明自然晓得昔年恩爱不过是假意欺瞒,心灰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