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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秋宵吟 世间难求后悔药(下)

一时语塞,心话总不能告诉他其实我来自遥远的未来我还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一切吧。

局促一笑,我道:“自然。。。我。。。亦担心你父亲,可我。。。我坚信他会平安回来。就是如此简单。好啦,我来此是为看望六郎,他病好些了吗?”

隆基随意地用衣袖拂去额头和脸上的汗水,他开心道:“已转好!昨夜睡前我还去看了他,精神饱满。”

“甚好。可书信告知你父亲,他必是牵挂六郎的。”

待近了隆悌的居所,仆人们道他的姨母兼养母王芳媚正在与他用早膳。我与隆基对视一眼,明白不好打扰隆悌进食,便都转身走了。

“昨夜听姮妹道,阿耶出征北疆的前夜,王娘娘曾同他争执许久。她恳求他能留下,因为六弟的病始终不见好转,只恐。。。只恐哪日会突然撒手人寰。她希望他能留下陪伴六弟。阿耶非常的为难,他道谕旨难收,自己此次必要率军出征。阖宫里,从来都只有王娘娘一个人敢同阿耶争吵,她。。。言辞。。。十分。。。逾越,但阿耶无话可说,也未曾责怪,只甩手去了,令豆卢娘娘去安慰她。”

我沉默不语,隆基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阿耶此次为何会主动请缨,他实在不爱惜己身。”

三天匆匆而过,八月初九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突厥人宣布退兵的消息随着第一缕秋风吹进了洛阳城。旭轮等人暂停于新安附近,皇帝正式下旨收兵,传令兵一早便策马出城。

我正与高戬在阆苑内的水榭之中博弈兼闲聊,长舒一口气,心话总算是有惊无险。

“临时罢战,虽无战绩,但对相王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不止如此,对边疆百姓与军士亦是好事,不必再有流血牺牲。”

“是啊。”

池飞来报,隆基登门道幼弟隆悌的病情忽然加重了,宫中遣来的御医诊过,说是回天乏术,王宫里现已悄悄开始置办一些身后之事。

眼见隆悌小小年纪便将殒命,高戬甚为惋惜,对我说:“而今之际,当请相王速速回都,与郡王见最后一面,以全他二人这一世的父子之情。可,相王现为大军统帅,既无神皇旨意临时更换统帅,以相王一向的性子,仆窃以为,他绝不会擅离职守,必是要亲自督军回都的。唉。”

我也着急:“两万人马行军自然缓慢,若只他一人快马加鞭,明日天亮前必能返回神都!”

高戬左右一看,道:“依仆看来,不若请上官娘子前往东宫面见太子,请太子出面,将实情上报神皇,准许相王可先行一步回都,由魏公以副职率军回营清点。骨肉之情,神皇她身为人母又是汝南郡王的祖母,她必能应允。”

池飞道:“公主,我这便动身吧!”

我点头:“好,速去东宫求见太子!”

至前堂见到了隆基,他神情慌乱无助。上一次他娘亲窦氏枉死还是八年以前,而今幼弟突然病危,他已是英姿勃勃的少年郎,却仍不能接受生老病死之事。

隆基求我想个办法能让旭轮先行回都,我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自己已然这么做了,我们很快就能等到他回来。

“如此大好!” 隆基道:“至少,要让阿耶见上六弟一面!”

等了约近一个时辰,池飞匆匆回府,满头大汗。

“成了!成了!神皇已派近身的中人前往新安大营亲宣相王回都!我直等到了确凿消息才敢回府!”

众人于是都放心不少,便只为隆悌难过了。虽不想让孩子们过早的意识到’死亡’这件自然之事,但念崇敏等人一向与隆悌交好,便让人去学监寻了崇敏通知,我则带上敬颜随隆基一起返回王宫。

敬颜似不愿去,我问她是何原因,她气呼呼道:“上一回见面,李六郎道日后要让我做他的王妃,大家听了都笑话我呢!不信,阿娘可问隆基表兄,他也是听到了的!”

我伤感叹道:“好,阿娘知道了,这一回去,阿娘。。。便叫他把这番浑话收回去,以后不会有人笑话颜儿了。”

敬颜这才笑了,答应同我们一起前去王宫。

相王宫的那间卧房内,可怜的孩子此时正高烧不断。所有人都将他看作一个已死之人,只有王芳媚还未放弃。她不停的嘴对嘴的喂他喝药,尽管他也在不停的把它们悉数吐出。

王芳媚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扭头喝问豆卢宁:“豆卢姐姐倒是想个好法子吧!这饮子始终喂不进去,我的六郎如何病愈?”

其实,包括她自己在内也很明白隆悌已无救了,因为只服务于天子的御医都是这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人,他们的诊断结果已然为隆悌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敬颜已全看明白,眉目一拧,泪已落下。

“阿娘,”,敬颜悄声的问我:“阿婆是最厉害的人,她也不能救六郎?我看他很是痛苦。”

“不能,谁都救不了六郎,阿婆也无法子啊。”

不多久,崇敏快步跑着进了来,身后还跟着惠香与我并不太熟悉的豆卢光祚。

简单问了问,得知崇敏是从学监赶来的,而惠香是自太平府赶来。我离开不久她便回府了,是豆卢光祚送她回去的。二人听说了此事,便焦急赶来了,正与崇敏在王宫外遇上。

崇敏未曾经历过亲人死亡,但只要想到日后再见不到隆悌,他也能懂这种绝望。崇敏扑在隆悌的身上嚎啕大哭,哭喊他能快些醒来。

王芳媚见状,顿生不快,她欲将崇敏拉开,但崇敏不管不顾,只牢牢的抱住了隆悌的身子。

一时间房内的状况混乱非常,但却无人去管,我也只能难过的看着他们。

天渐黑了,众人都留在王宫内用膳,豆卢宁也留了豆卢光祚。她虽非相王正妃,但旭轮一向命她管理宫内的大小事宜,大家也都将她视为王宫的女主人。如今旭轮在外统军,宫内的一切自然都由她来定夺。

面前摆着数十种精致饮食,我心里想的却全是旭轮。猜想他现在应见到了武媚的使者,或是已在赶回洛阳的路上。八月的夜也是极冷的,他身单影薄,一面要忍受寒冷夜风,一面又要担忧儿子的安危,不知是怎样一番痛苦滋味。

想着想着,眼眶已噙满泪水。

似一阵疾风,一直陪伴在隆悌身旁的王芳媚冲进了饭堂,毫无仪表可言。她兴奋地告诉我们隆悌已然清醒,大家于是纷纷随她前去。

豆卢宁故意落人后半步,拉住我的手,她用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无奈地告诉我:“恐是回光返照吧。芳媚她只顾高兴了。”

我点头:“我明白。便叫她再欢喜欢喜吧。”

“唉。”

隆悌的精神不是一般的好,他很清醒。我走近去摸他的额,几乎与正常人的体温无二。

他扫视一圈,急切地问王芳媚:“阿娘,阿耶现到了何处?可曾遇到了突厥蛮子?”

王芳𡛟过世时他还太小了,因此一直视姨母为自己的亲娘。

王芳媚没有答他,只吩咐侍婢们赶紧去催人煎药,好喂隆悌喝下。

隆悌自顾自道:“难道阿耶已经遇到他们?看来突厥蛮子还挺难缠的。三哥!五哥!”

他突然唤隆基和隆业,二人勉力一笑,问他何事。

“明日开始,我要与你们一同练剑,以后,咱们兄弟同上沙场,共同杀敌!管教那些夷狄再不敢窥视中华!”

心知隆悌所说永远无法成真,二兄弟欲哭却是不敢,只得强忍着,点头先答应了他。

隆悌开心大笑,一边笑着一边解下了自己左腕间的一只银镯。约莫近二指宽,上雕有孔雀,牡丹等纹饰,一看便知乃女子饰物。银镯通体呈灰黑之色,只因佩戴它的隆悌已身染病重。

记得豆卢宁曾说,此本王芳𡛟自幼佩戴之物,当你,她在弥留之际将它摘下亲手戴在了幼子的腕间,盼望幼子能够平安康健,茁壮成长。

隆悌把它交给了距自己较近的花婉,再请花婉将它交给了敬颜。

“前番阿颜曾道它别致好看,可我心里不舍得它。而今也想通了,早晚你都是我的王妃,现把它给了你,最后还是要回到我手里的。”

豆卢宁别过脸拭泪,我也是心酸不已。敬颜这一次没有再恼他,她握住镯子,双目直视隆悌,表情凝重。

“六郎。。。你定能转好,静心修养吧。”

“嗯,”,隆悌点头,又看向我和崇敏:“请姑母与敏哥莫要笑我,此非稚子戏言,待到表姐及笄之年,侄儿必请阿耶送上请昏之帖!李隆悌此心坚若磐石,此世不移!”

我难受的说不出话,只怕一张嘴便要哭出来。崇敏咬牙不语,眼眶通红。

惠香轻声对隆悌道:“六郎便放心吧,我阿娘定是答应的。”

终于,他一母同胞的亲姐花妆哭了出来,哭声撕心裂肺。花婉赶紧拥住她,她的同母兄长隆业也小声的劝她,我们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抽泣。

“阿姊莫哭了。我向来调皮,总爱弄乱你的绣品,害的你被女官们责罚。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他竟说自己再也不。。。。。。

渐渐的,隆悌的精神越来越差,他无法再坐在床侧,他重新躺下来,他实在很累了。

王芳媚让我们都离开,她说隆悌应继续休息。

过了丑时不久,隆悌静静地离去了,安详无话。众人均不忍泪下,只王芳媚早已为他哭没了眼泪,她呆呆的坐在一旁看家奴们忙活。

隆业端来一碟面点,他劝王芳媚道:“六弟他已。。。您许久未曾进食,莫饿坏了身子。”

王芳媚怔怔道:“饿死才好,死了便可以去见你阿娘与六郎了。反正你阿耶从不会疼惜我们。”

说着话,泪又簌簌而下,她心里对旭轮还是有怨的。

敬颜已将那个银镯戴在了自己的腕间,惠香与花婉等人陪着她,我看不出她现作何感想。或许她仍不懂隆悌对自己的真挚感情,也许未来某一天会有另一个男人让她懂得。

寅时,美丽的朝霞遍布天际,旭轮终于回到了王宫,众人眼光均看向他,见他仍穿着软甲,形容糟糕,已非简单的憔悴二字可以描述。

在步入已布置完毕的灵堂的那一刻,他右手提着的头盔咣当落地。走到陈尸的长案一旁,他握住了隆悌已凉的手。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一动也不动。

我以为他或许会对我们说几句话,或许会动一动,甚至或许,我更希望他能放声痛哭一番,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芳媚闻讯而来,她远远的便指他愤怒责骂:“你算是个什么父亲!难道我不曾求你留下?难道你不知六郎他危在旦夕?一句君命难违,你便狠心的不全父子之情!李旦,我替姐姐寒心!你枉为人父!”

她双拳捶打着旭轮,随后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继续大哭,用泪水浇灌那一副冰冷的软甲。旭轮背对着我,因此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终于,他的右臂缓缓抬起,手轻轻的拍打她的背。

“我。。。对不起你。”

王芳媚愈发委屈,环住了他的腰。

“旭轮,我是求过你的!我求你不要率军出征!别人都说当初主动请缨的人是驸马啊!旭轮,你屡屡令我失望,我希望我能真的恨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恨你,我恨你。”

豆卢宁在他们一旁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最终任她哭喊,把时间留给他二人。

待王芳媚哭的愈发不能自已,豆卢宁这才走过去扶住了她。旭轮看了看王芳媚,垂下头,一个人默默走开了。

“去吧,”,豆卢宁小声对我说:“他心里并不好受,可他的失意与狼狈只敢在你面前表露。”

我不敢确信:“当真如此?”

“是。快去。”

通过问询奴仆,我得知旭轮离开后径直去了隆悌的起居院。追到院门,正见旭轮掩上了卧房的门。我又快步追去,透过指宽的门缝看到他无声地站在房间的中央。

他缓步走动,视线一一掠过幼子生前用过的各种物什,最后停在了一柄孩童才会拿来玩耍的木剑身上。做工十分粗糙,猜测兴许是他数年前亲手做给隆悌的。

良久,他落座在隆悌的书案前,满脸疲惫之色。他揉揉额角,又揉了揉紧绷许久的脸,忽然,手捂住了双眼。

他的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抖,不停的颤抖。

他,在,哭。

正欲推门的手就此停住,中年经历丧子之痛,此时的他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人,怎样的语言才能安慰他?

他在门内痛哭,我在门外心疼。

两个人其实都怀有同一种自责的心情,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沙场危险,旭轮不会阻拦攸暨出征;如果不是坚持自己出征,至少还能与幼子见上最后一面,不会来不及,造成这一世的遗憾。

“姑母,”,隆基悄声来到我身旁:“姑母何不进内劝慰阿耶?”

“不必了,日子久长,此事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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