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深夜的城墙之下,又是一次激烈的进攻。李有德骑在马背上,带着一抹沉思,看着他的人马被宋军严谨勇猛的方阵驱散砍杀,看着他们一次次冲锋陷阵又一次次陷落在宋军的刀戈箭矢之下,他的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得到的情报是一半的宋军因为身染瘟疫而失去战斗力,但是他现在看到战斗力丝毫没有减弱。
借着火炬的光芒,他往城楼上看去,他看到站立在夜色中的展昭。他正凝神贯注的指挥着这一场战斗,这些变幻莫测的阵法出于他的智慧,果断的遏制了交趾大军的进攻。李有德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的对手,就是这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疑兵之阵横扫千军,旗鼓相当的对手啊!他的鼻孔抽紧了,瞳孔中有兴奋的嗜血的光芒。他全身的神经倏地全部绷紧,作为一个将领,能够和智力相等的对手打一场酣畅淋漓的仗是多么值得荣耀的事!他又一次凝望城楼上的对手,展昭清瘦挺拔的身影中散发的是干练、坚毅和果敢。“是个能成大事的男人!”李有德有着惺惺相惜的敬佩,又浮上一抹自得的笑意,挥挥手,祭出他最威武的士兵。
夜色中,几百头大象横空而出,冲向宋军的方阵。在象背上的驯象人指挥下,它们巨大的身影冲向宋军,开始横七竖八的踩踏。对于这一变故,宋军愕然之下,还未转过神来,有的已被象鼻卷了起来,抛向空中。大象身体庞大却不影响脚步灵活,驯象人指挥着它们忽左忽右,一时杀伤力巨大,宋军的方阵很快被冲散,大半避于一侧,没逃过的在象蹄下哀鸣奔逃溃不成军。
战局发生急遽的变化,非展昭所能料到。他焦急的看着这一幕,顿时悟到昆仑关被李有德所夺,辎重便可源源不断运至,大象定是这几天运来的。焦虑过后,他立刻冷静的命令:“弓箭手射箭!专射象眼和驯象人!”又命令韩忠:“雷天弩准备!”“抬床子弩!”
箭矢如雨,韩忠的雷天弩也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象皮再坚硬,也抵不过雷天弩的神力,但是换弩的速度太慢,还是制止不了象群的进攻。而深夜靠着火炬,要射中象眼实在太难。驯象人也十分狡猾,伏在象背上,一时奈何不得。
展昭接过一把连珠箭,凝神拉开弓,抿紧薄唇,在黑夜之中连发数箭,箭箭射中象眼。被射瞎的大象痛苦嘶嚎,象形骚乱,局势稍稍扳转了一些。此时盛涛和白玉堂赶了上来,道:“熊飞,这个阵势,我们冲下去干一场!”
“好!”展昭颌首道:“盛兄,你擅长用索。展某命你用飞索套驯象人,只要驯象人一倒,象群必乱。泽琰,你率忠信门弟子,避开象群,专攻交趾军方阵。城头箭雨无情,敌我难分,两位一切小心。”又特意对盛涛道:“待会儿用床子弩攻象群之前,我会先发响箭,听到响箭之声你立即避开,不可恋战。”
“知道了!”两人飞马驰向城下。盛涛右手持索,左手持长戟,冲向象阵。长戟飞索是盛涛成名于江湖之两绝,人称“万箭千刀”,是指他无论长戟还是飞索,都速度奇快,犹如万箭千刀令人目不暇接。此刻他拍马冲向象阵,哪知□□之马见了大象竟浑身战栗不敢前进。盛涛怒道:“不中用的废物!”随后一个跃身,跃上象背,右手将飞索一抖,疾如闪电,已将一名驯象人套中头颈,掷了下去。左手长戟如飞,夹杂着呼呼飞声,刺中几个驯象人心口。电光火石间,已除了十来人。但见他在象背上行走如飞,左戟右索,无人可挡。不多时,驯象之人也少了一半。
李有德惊诧之下,急命万箭齐发,全部对准盛涛。忽见白影如飞,白玉堂从马上拔地而起,冲向弓箭手。他的轻功和剑法俱是登峰造极,此时施展“急流冲瀑”,一把画影剑似化为千万把画影剑,敌人尚未明白,已成为他剑下之鬼。忠信门大弟子杨智善用飞刀,漆黑夜色中,飞刀铮铮作响,十二把飞刀从他袖中连发,刀刀刺中敌人咽喉。但见他腰间百宝囊装满飞刀,随掷随取,在箭阵中得心应手。白玉堂笑道:“杨智,还是省省你的飞刀吧。”他左足顿起,几个跃身已冲至箭阵后侧,此时交趾兵无不对他的剑法觳觫,见他剑光凛冽,后面几个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十七八岁的士兵眼露恐惧之色,白玉堂心一软,取了他的弓箭,掷向杨智道:“用这个保护你师父!”
白玉堂冲散敌人方阵,给宋军赢得时间。宋军马上组织起阵型,呈三角之势切断敌人阵法,这时城楼响箭忽忽,盛涛立刻从象群中跃开。但见程骏指挥士兵摇动床子弩,劲箭射出,皆有一米多长,射在象身,立刻重伤或者毙命。群象失去驯象人,本已无序,此刻重伤的大象剧痛之下,回转象身,开始踩踏同伴。象阵大乱,呜呼哀哉。趁此混乱之际,展昭程骏亲率军队,分左右两翼向着交趾军队横冲过来。军心大振,杀开一条血路,李有德匆忙招架,与展昭杀在一处。
展昭剑法如蛟龙出海奔腾万里,于箭雨中急驰,李有德飞龙大刀来挡。两人在马上交战了十来个回合,展昭使了一招“云沙扫叶”,这本是虚招,将后背暴露给敌人。李有德果然上当,向他后背砍去。展昭狡黠一笑,在马上一个旋身,李有德左肩中剑,血流如注,心道:“我今死矣!”
此时交趾冲过来十来名大将,拼死将李有德抢了回去。交趾毕竟人多,不一会儿便是乌压压的一片,保护着李有德难以靠近,唯有簪上的红缨鲜亮跃动。身为主将,展昭自身亦不能轻易涉险于万人中取他性命,沉吟片刻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暗使内劲,掷了过去,瞬间将李有德头盔顶缨斩落。
李有德唬了一跳,随后见顶缨打落,又是无比颓丧。若不是周围密密层层保护他,展昭取的便是他项上人头。将士瞧见主将顶缨打落,俱是愕然。顶缨意味着主将的尊严,此时一失,军心消沉。李有德瞧见对方越战越勇,而自己一方象阵溃退军心大挫,叹了一声道:“鸣金收兵。”
黎明已经露出鱼肚白,又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争取得了胜利。白玉堂盛涛等俱是欢扬,展昭却手扶城墙蹙眉不语,清澈的眸中是沉思的焦灼的目光。程骏知道他的心事,道:“展大人,是不是可惜没取了李有德的性命?”
“是。”展昭道:“距离太远,我只能斩他的顶缨。要是斩他的人头,军无首,战争便可终止。而现在,”他指着邕江上的船道:“程将军你看,邕江上都是他的船。我们派人烧了几艘,又来了这么多。这些都是运粮船,他们有多少人一想便知。”
“钦州苏大人表示愿意全力支持邕州守军。”程骏道:“再等这一场瘟疫过去,我们兵力大增,展大人可以心宽。”
“但愿士兵早日痊愈。”展昭叹了一口气道:“总算现在疫病的蔓延控制住了。”
“展昭,”白玉堂忽然急忙过来,道:“你让人给我带路,我要去古荡。琼华守在那儿,我担心申六虎会去古荡。”
这一仗,申六虎未出现,展昭马上道:“好,你赶快去古荡寨,和韦小姐联合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