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距邕州五十公里的昆仑关，是邕州的交通咽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是从交趾到邕州的要塞。山形巍峨，地势险峻，由守将徐白率五千士兵驻守于此。

夜色正浓，三更时分，交趾八万人马在忠懋将军李有德率领下，行走在通往昆仑关的小道上。这是一支全部伪装成宋军的交趾的精锐部队，骑在白马上的李有德是交趾的骁将。他身材矮小，五官峻刻，暗沉的肤色记录着来自南方的血液烙印，他即将指挥一场攻陷邕州的战争。

交趾王朝从没停止过对大宋国土的骚扰，但是大规模的用兵，王朝内意见纷纭，无法统一，近年来他们看到了西夏的崛起，李元昊这位党项的首领尚且能一再取胜，为什么交趾就不能蚕食大宋南方的国土？这个想法在主战派的一力主张下，本就有着开疆拓土之野心的李德政被说服了，他们分析着大宋的局势，北有契丹，南有西夏。宋目前殚精竭虑要对付的是西夏的元昊，精兵几乎都被调到宋夏边关。趁此间隙，正是夺取邕州的大好时机。

他们抽丝剥茧精心布局，通过姻亲将申六虎归于麾下，以申六虎的名义夺取邕州，然后再打着平寇的旗号将这个傀儡斩杀之，邕州就名正言顺成了交趾的国土。这一局棋用尽心机实在高明，现在，申六虎这枚棋子受到了来自王师的巨大阻力，是需要交趾出场的时候了。

知己知彼，展昭和李昭亮的情况，李有德通过细作了解得很清楚。在这两人中间，他更重视李昭亮。李昭亮的经历很丰富，他出身将家子，年少便熟谙军事，历任潞州兵马钤辖、高州刺史、贺州团练使、宁州防御使，并单骑平定保州军乱，治军很有一套。展昭不是职业军人，擒获襄阳王的内幕朝廷讳莫若深，所以细作无法刺探，李有德得到的情报综合起来得出的印象是他是包拯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擅长刑侦，武功高强，思维缜密，但是没有战争经验。

“固然是个优秀人才，但国泰平安时守护一个城市和战火四燃时保卫一个城市所需要的才干和智慧是完全不同的。文武兼修又怎么样？”李有德不无轻蔑：“战国时代的赵括熟读兵书，长平之战不是一败涂地，四十万人降卒尽被白起坑杀吗？”

“但是将军，”他的幕僚提醒他：“此人才干不容小觑，据侄小姐密报，申六虎差点死在他的计谋中，熊亮不是也死在他的剑下吗？”

李有德仰天大笑：“此人不是剑侠吗？这当然是他的擅长。至于那个计谋，很好理解，这是对付大盗们的请君入瓮的伎俩，他主管京畿治安，这是他的长项。”他又“哼哼”冷笑道：“但是中了眼儿媚之毒的人，能活得长吗？恐怕我们到了邕州，要对付的只有李昭亮了。”

他们看到昆仑关了。雄伟的关楼上，火把照耀，将士们全身甲胄军容严整，手持兵器，壁垒森严。守将徐白是老将，守护昆仑关已有十多年之久，交趾常有小股骚扰，都被他打了回去。守土有责，昆仑关如有闪失，邕州危矣，特别在这多事之秋，他更加强了警惕，枕戈待旦，不敢稍有懈怠。小睡一会后，他又站到了城楼上，两眼炯炯望着关口。

李有德立刻命令大军隐入密林，副将黎龙带三千士兵叩关。

山门处的大门紧闭着，黎龙高声叫道：“钦州将士，特来支援李将军，共击申寇！”

“钦州将士？”山门处的副将吴敏眉头紧皱，思忖道：“并未听说过向钦州求援，怎的半夜里会有这些人马？即使来援，为何不白天光明正大而行，到底是真是伪？”

他大声道：“昆仑关守军，并未得到钦州驰援情报。汝等夜半而来，包藏何祸心？”一边问话，一边命令士兵驰报徐白，做好迎战准备。

黎龙不慌不忙道：“申寇狡诈奸狠，展大人为其毒箭所伤，李大人孤掌难鸣，八百里文书向朝廷告急。钦州知州苏大人特奉圣旨，命我等急速驰援，共同破敌。申寇耳目遍布邕州，我等将士恐被突袭，故乘夜而来。请守将开门！”

“李大人孤掌难鸣，向朝廷告急？”吴敏在心头打着疑问，继续周旋着：“既然汝等道奉圣旨而来，请出示苏大人手令和汝等腰牌，待我等验明。”

伪造得惟妙惟肖的手令和腰牌从打开的一个小窗口中传递进去，借着松香火把，吴敏一时也辨不出真伪，灵机一动，姑且道：“汝等先在此等候，我禀明徐将军后，即开门迎接兄弟。”

手令和腰牌呈到了徐白面前，这位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老将军看都不看，立刻道：“这是伪造的！展大人伤已痊愈，根本不存在李大人孤掌难鸣向朝廷求援一说。光耀，你去瞭望台上看一看，有多少人马？还有，立刻飞鸽传书，通知李大人等做好防守。吴敏，据你判断，来的到底是何人？”

“穿着官兵服饰，黑夜之中，看不出特征，该不会是申六虎假扮钦州官兵？”

“从这条道上过来的，不像是申六虎的。”徐白在室内踱步思索，昏暗的灯光映着老将军沉思的脸，过了一会儿，他站定了，道：“应该是交趾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