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喂,臭丫头,怎么啦?”白玉堂纳闷的看着坐在大柳树下的韦琼华,弯着腰问她。
韦琼华从怔怔出神中醒过来,站起来,手里拨弄着柳枝,问道:“展昭怎么样了?”
白玉堂苦笑了一下,道:“你说能怎么样?刚才你不是大声宣布了吗?”
韦琼华的脸“唰”的红了,把柳叶一片片的摘下,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让你们讨厌?”
白玉堂微微一笑,跳上游廊的曲栏,背靠着廊柱,道:“你的天下就是邕州,这儿人人奉承着你,当你如公主一般,别人喜欢你,讨厌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韦琼华气得俏眼圆睁,将柳枝气乎乎的扔在地上,冲到他面前,大声道:“白玉堂,你是不是讽刺我?说话别这么带刺!”
白玉堂不以为忤,笑吟吟道:“进步了啊?听得出白爷话里的刺了啊?丫头,你要听实话,白爷告诉你,你在邕州可以耀武扬威,但是在外面的江湖是寸步难行。你是聪明人,自己想想去。”
曾经,韦琼华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也以为自己的一手软鞭独步天下无敌手,现在才知道人人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让着她的。她沮丧的说:“我一无是处是不是?小鱼儿——刚才和我吵架来着。”
“小鱼儿都能和你吵?”白玉堂有些惊愕,但立刻道:“你别往心里去,小鱼儿心里急。”
“我知道她急。”韦琼华靠在柳树上,看着远方,茫然道:“白玉堂,我想帮她,但是,我怕我又做错了。”
“这不是韦琼华说的话!”白玉堂从曲栏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一点挫折就让你的骄傲,你的自信跑到了九霄云外?自己就不相信自己了?看看小鱼儿,当年所有的人都对展昭的毒伤束手无策,只有她相信一定有救,把展昭给救了回来。如果你不相信自己,这世上没有一件能办成的事!对又怎样?错又怎样?什么又是对?什么又是错?”
什么又是对?什么又是错?韦琼华的信心又让白玉堂给激了起来,骄傲的闪亮的目光又回到她眸中,她道:“白玉堂,不靠谱的事,不靠谱的人,是对还是错?”
“境由心造,谱由自创。我白玉堂这辈子从不按别人谱的曲唱,也不按别人安排的路走!”
“好!”韦琼华伸出手,白玉堂纳闷的看了看,她大声笑道:“击掌啊!”
双掌相击,韦琼华朗声笑道:“白玉堂,我怎么觉得我们俩特臭味相投呢?”
白玉堂的心被这姑娘的笑容激荡了一下,这姑娘的眼睛里盛满了亮晶晶的跃动的阳光,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美?一道柔情的阳光同时照耀在他的心上,他看到自己的心萌出了一点温柔的新鲜的东西,这让他有点羞涩。他“嘿嘿”笑了一下,听到芭蕉树的叶子在风中唰唰地响,好像一首悠长的歌。
“就是这儿!”韦琼华带着白玉堂走大街,穿小巷,曲里曲拐的走了许多路,才来到一条破败的巷子。昨日的大雨让这条巷子污水横流,烂菜叶和死老鼠漂在污水中,散发着一阵阵恶臭,白玉堂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浅浅的呼吸,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韦琼华,你有没有搞错,一代名医就住在这儿?”
“这就是我说的不靠谱,”韦琼华也被恶臭熏得捏住了鼻子,中间换了一点气,道:“十年前,你要见郑颠可不是容易的事,人家可是邕州有名的名医,当年一场大瘟疫,要不是靠了他,邕州城的死人早就堆积如山了。对了,郑颠的名字是郑玉润。”
“好好一位名医,怎么会住在这破地方?”
韦琼华叹了口气,道:“郑颠的老婆女儿让他的徒弟给杀了。徒弟是他从大雪夜救回的,给他治了病又传授医术,可谓是恩重如山。谁知这人禽兽不如,竟然趁着郑颠出外行医,对他妻子欲行不轨。没有得逞,便……。郑颠回家后,见到此惨景,就半痴半狂,整天泡在酒里,再也不给人瞧病了。除了我师父和我,他很少见人。”
“你师父……?”
“我师父以前是邕州府衙的捕头,杀害郑颠妻儿的凶手是他亲自缉捕并送上断头台的,所以郑颠挺感恩的。师父生了几场大病,都是他治好的。师父回老家前,对他说过,要是我有什么事找他不得推托。”
“他能治得了眼儿媚的毒?”白玉堂诧异道。
“试试吧,”韦琼华唇角微弯,笑道:“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郑颠的房子是三间黄泥石头随意搭成的矮房子,门扇破破败败,钉着几根木条,韦琼华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她便大力的拍门道:“郑颠!郑颠!”没想到刚一拍门门就开了,要不是白玉堂拉住,韦琼华差点摔了进去,她嘟哝道:“又没上门闩。”
里面黑乎乎的,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们看到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靠在墙上呼呼大睡,边上是一只空了的酒坛子,如果不是醉酒和颓废,这是个十分好看英俊的男人,漆黑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尾,挺直的鼻子,虽然长期的酗酒使他脸微微浮肿,但是能看出昔日的俊朗。
韦琼华踢了踢酒坛子,道:“越来越厉害了,可是抱着酒坛子喝了,连酒盏都省了。”她大声在郑颠耳旁喊道:“酒疯子,快醒醒!等着你救人哪!”
郑颠仿似一点儿都听不到,还是呼噜连天,韦琼华气得捏他的鼻子,他又连打两个两个响亮的呼噜,把韦琼华气得直捂鼻子,道:“一股子酒臭!”
白玉堂找到一把破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往他头上一泼。被冷水一激,郑颠猛地醒了,打了个冷颤,看看他们,又马上看看酒坛子,韦琼华一脚踢得老远,道:“还喝!还喝!我师父可是让我管着你!”
郑颠手向上,韦琼华道:“干嘛?”
“酒钱!”郑颠理直气壮道。
“先给人瞧病,再给你酒钱!”
郑颠马上闭起眼睛,道:“我说过,我只给周捕头看病。别的人,干我屁事!”
“我的朋友呢?这人是我的朋友!”韦琼华急道:“郑颠,我师父对你说过,不能推托我的事。”
“所以你要死了,我会救你。”郑颠漠然道。
韦琼华气得跺脚:“郑颠,你——!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第一要务!”
郑颠冷笑一声,歪歪扭扭爬过去,看酒坛里还有没有酒。白玉堂微蹙双眉看着他,知道此人经受打击太重,已经不能用常情打动他,只能反此道而行之,他冷冷道:“郑大夫,如果当年周捕头没有缉捕到杀害你妻女的凶手,今日死者在九泉下会不会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