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光线转为柔和,鸭蛋黄般红艳的太阳如火球一般在他们面前缓缓落下,树木山谷皆蒙上这绚丽色彩,明亮璀璨,美不胜收。夕阳中的风,已经不那么灼热了,带着几分柔和,吹动着他们的衣襟。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白玉堂不得不告诉沈晗,他们一不留神走错了道,天色已晚,只能在大山里过夜了。等到天亮,再寻找出山的路。
他们往里走了一点,寻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沈晗捡了些树枝,用火石打燃了,将随身的馒头烤热了,递给白玉堂。夏夜蚊虫乱飞,白玉堂被叮了好几个包,瘙痒难熬,沈晗忙拿出驱避蚊虫的药物,并走到不远处拔了些绿草过来。白玉堂闻见这绿草香气浓烈,问道:“小鱼儿,这是什么玩意?”
“艾草。”沈晗甜甜答道:“它可全身都是宝。艾条就是用它做的,变天的时候,大哥旧伤会痛,我用它来炙,可管用呢。白五哥,你瞧,一会儿蚊子就不来咬你了。”
她点燃了艾草,一阵扑鼻的香味蓬蓬勃勃的散发出来,果然,蚊子不迭的往外飞,白玉堂笑道:“还真管用啊,小鱼儿,真不赖。”
“哪儿呀。”沈晗赧然道:“白五哥才好呢,一路上送我过来,大热天的赶了这么多路,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怨我,缠着白五哥问这问那,才走错了道。”
“不怪小鱼儿。”白玉堂笑道:“是白五哥中午多喝了两盅酒,脑子一昏。这里山连着山,外乡人也确实容易迷路。咱们今晚将就一夜,天亮后白五哥来看看地形。”
他从包裹里拿出外衣,铺在不远处的地上,道:“小鱼儿,将就着睡一夜。山里晚上冷,你找件衣裳姑且当被子。”
沈晗感激道:“那白五哥,你怎么办呢?”
“白五哥就坐在这儿练功。给咱们小鱼儿看着,要是有大虫来,白五哥一剑把大虫给斩了,给小鱼儿炖老虎肉吃。”他笑道,眸中皆是温厚光芒。
“还是白五哥睡吧,我来坐着,还能给白五哥熏蚊子。”沈晗不安道。
白玉堂挥挥手:“快去睡,要是给大虫叼走了,白五哥还得到老虎窝里去救你。到时候,十七八只老虎攻过来,白五哥也招架不了。”
山风呼啸,不时有猫头鹰凄厉的叫声。月色如水,照得山谷明晃晃的一片,动物轻捷的影子在林间越过,如倏忽来去的风。白玉堂燃起篝火,望了望不远处沉睡的沈晗,不敢稍有怠慢。
蓦地,树间有动物扑打惨叫的声音,沈晗惊醒过来,突地直起身子,惊慌道:“白五哥,有怪声!”
白玉堂看到了,树林中撕咬凄切的声响,源自几头灰狼,它们在追咬着花鹿。花鹿绝望的悲鸣在暗夜里听起来毛骨悚然,他忙命令沈晗:“快,小鱼儿,到树上去!”
他们急忙分别跃到两棵大树上,惨白的月色中,灰狼拖着花鹿的尸体来到空地上。看到篝火,灰狼警觉的直起身子,灰绿色的眼睛缩成一小点针一样的瞳孔,它闻到了人的气味。篝火让几头年轻的狼有些害怕,瑟缩的往后退了退,一头年老的灰狼站住了,发出命令的低吼声。它的威力和经验稳住了年轻的灰狼,它们在空地上撕扯花鹿起来。
浓浓的血腥味和花鹿的内脏使沈晗可怖而又恶心,她牢牢抓住树干,不敢丝毫动弹。白玉堂肃然而又紧张的注视着灰狼,紧紧抓住了宝剑,手背上青筋突起。闯荡江湖多年,走南闯北,经历艰险无数,但这还是令他胆战心惊的夜。
老狼很快发现了树上有人,它兴奋的低吼着,围着大树打转。沈晗吓得头皮都发麻了,毛发一根根竖起,惊恐的看着白玉堂,几乎要哭出声来。白玉堂低声道:“小鱼儿,沉住气!千万不能妄动,它们不会爬树!”
他的手心里也全是汗,默默计算着,如果对付这五六只狼,他有没有把它们一击而中的把握。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消灭这些狼,沈晗就会有危险。狼的疯狂和兽性被激发后,它们会不顾一切的扑向猎物。这狡猾的野兽会趁空隙对付人类中较为弱小的一个。此时他考虑的全不是自己,而是怎样保护沈晗。
围着树木的狼群低沉的嚎叫着,贪婪而凶残的看着树上的人。它们一跃而起,期望能够把人拉下来,咬下来,享用这一顿血肉的饕餮盛宴。它们用利爪攀着树木,锐利的爪子发出瘆人的声音,绿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光芒,嚎叫时露出的森森白牙,在满月下狰狞着。沈晗吓得闭上了眼睛,但是一闭上眼睛,身体也似乎失去了平衡,她只有紧紧扶住树干,眼睛望向远方,黑夜中无边无际的群山,茫茫无涯,似乎永远望不到头。她的背上都是冷汗,身体僵了,不断地变换姿势,牢牢的记住白玉堂的话,狼不会上树,只要挺住,会有转机的。
狼也很有耐心,老灰狼慵懒的蹲了下来,这是扑食猎物前的蓄势待发,它的经验告诉它,双方剑拔弩张之时,获胜的总是耐心的一方。它微微眯上眼睛,好整以暇的梳理着黯淡的皮毛,偶尔抬起眼睛看看树上的沈晗。它在计算着这个年轻人能够支撑得了多久。它嗅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露出了狼的微笑。
但是它发现不能轻易达到目的。年轻人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始终坚持着,他们甚至从一颗树跃到另一棵树,以这样的方式和众狼对峙。这实在不妙,这漫山遍野的树,他们要是躲在树上几天几夜,还能守得到?它立刻决定换一种方式,群狼以更激烈的方式一次次的扑向树木,轮流不断的,凄厉的低吼着,啃咬着,树叶在夜风中飒飒作响,摇落了一地。
沈晗吓得腿都软了,她几乎要摔将下去。恐惧之中,她听到了白玉堂急促的声音:“小鱼儿,点燃树枝,扔向狼群!”她摸出了火石,折下树枝,抖抖索索的点燃了,然后使劲掷向狼群。白玉堂那边也接连不断的掷出点燃的树枝。一团团明亮的火光,在黑夜里滚动,飞扬,噼里啪啦的作响,狼果然后退了,但是一枝燃烧的树枝掷中了年轻的狼的眼睛,剧痛使它疯狂的嚎叫,这叫声引来了二十来条狼,它们冲破了火光,围在白玉堂和沈晗藏身的树上,准备展开一轮凌厉的攻击。
见这阵势,白玉堂暗道不能再死撑下去,他自树上跃起,手起剑落,斩断一狼之首,随后双足飞起,跃向另一棵大树,折断几十根树枝,以“飞花满天”手分掷出去,专打狼眼。群狼奔腾惨呼,瞬息之间已被白玉堂打瞎五六只狼眼,但狼性凶残,毫不后退,依旧疾奔向前,忽左忽右,速度奇快,仿佛闪电流云,狼影飞腾,任是白玉堂武功高强,局限于树木之间,也难施展功夫。两三条狼将死狼拖在一边,分食其血肉内脏,鲜血淋淋,沈晗吓得花容失色,闭住双眼不敢再看。有五六条狼不停向她猛扑,她双脚颤抖,一个打滑,摔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入狼嘴,害怕至极,大声惨呼。
电光火石间,白玉堂飞身而下,抓住她衣襟,将她掷在树上。自己却落入狼群,他左手掌,右手剑,手劈南山畜,剑击豺狼血。白玉堂剑法奇快,如飒风飚电,但群狼之凶残不亚于江湖上任何一个险恶的对手,嘶叫扑咬,杀气腾腾,进攻防守倒也颇有章法。斩狼首,切狼腹,刺狼心,人剑合一,斗到天明,但见群狼污血溅满白袍,十多条狼横尸其间,剩下的犹然猛斗。白玉堂虽毫无惧色,却也气喘吁吁。一条大狼扑上他头顶,他矮身一蹲,一剑插入狼腹,狼血溅了一脸。余狼见如此惨状,一时踌躇不前,炯炯狼眼盯着白玉堂。白玉堂靠着树身,手扶利剑,笑着对树上的沈晗道:“小鱼儿,别怕,没多少时间白五哥就能把它们全解决了!”但虽作坦然之色,已是大汗淋漓,体力难以支撑,暗暗叫苦,想自己失了性命是小,但沈晗也要葬身狼腹,就是人到黄泉也对不起展昭。
曙光初上,远处忽然有了哒哒马蹄之声,人马渐近,数十条猎狗快如闪电蹿来,与狼搏斗在一处。同时马上之人,箭矢如雨,不多时,十多条狼消灭殆尽。
原来是一行数十人的打猎队伍,只见马上一名明艳女子,俨然就是韦琼华。她一身红色劲装,笑颜如花,望着树上的沈晗,道:“小鱼儿,下来!”
沈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攀下树,韦琼华伸出手,道:“接着!”两手相触,沈晗倒不觉得什么,韦琼华脸上一红,心道:这手如此温柔绵软。要是谁做他的娘子,能和他携手花前月下,不知是怎样一番情致?”
她用力一拉,将沈晗拉上马。沈晗轻声致谢,她嫣然一笑道:“我们还真的有缘。”
白玉堂一向自负风流,他相貌俊美,不知多少少女为之倾心。谁知这美貌少女眼中只有男扮女装的沈晗,他既感好笑,又微微失落,不禁清清嗓子,干咳几声。
韦琼华惊讶道:“白玉堂,这些狼都是你打死的吗?”
沈晗忙道:“当然是我白五哥。”
她微微一笑,白玉堂虽然英勇,但她自小在男儿堆中长大,性格不让须眉,对于什么英雄人物倒从没放在眼里,心里爱的是温雅美丽清灵如水的男子,是以对沈晗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