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熄灭了,夜晚春气浮动,有着朦胧的温柔。屋后的小山上遍载青竹,夜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山涧的小溪潺潺,在静静的夜里,似清亮的吟唱。沈晗能感觉到展昭还没睡,柔柔道:“大哥,纸元宝我都折好了,上坟的菜我也烧好了,你放心吧。”
展昭点点头,睡在幼时的床上,童年的往事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兄长送他到济宁,独自离去后,他的孤单无措,是师父照顾他,爱护他,白天教他武功,晚上带他一块儿睡,用父亲一般的爱呵护着这幼小的心灵。他想起师父带他到袁师门下读书,因为师父是习武之人,袁师不是没有犹豫,师父恳求袁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袁老师,我是粗人,可这孩子是读书人家出身。我和他父亲有缘结识,答应他母亲要让他读书成才。你们读书人说一诺千金,我们学武之人也是义字为先。答应人家的事不能食言,不能耽搁了孩子。要不,您考考孩子,要是不聪明我绝不会勉强的。”
因为求学难,自己也格外用功。一天的时光都排得满满的,不敢偷懒。要不是当年师父的督促,自己怎么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可是,师父却在汴梁死于非命,如果不是没有了武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给九尾狐沙千里得手?因为自己的拒婚,师父临去时也是不瞑目的。这些年,只要想起师父的死,就是锥心泣血之痛。和沈晗成亲后,这份痛稍稍淡去了一些,今日里,又鲜明的浮了上来,他的双眸不禁湿润了。
沈晗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伤痛,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大哥,你心中难过?想起了孟师父?”
“晗晗,师父待我如父,大哥最感亏欠的就是师父。当年,大哥身中毒镖,命悬一线,是师父以六十年功力相赠,方能活命。可是师父……。”他语中有哽咽之意,停了一会儿,才道:“展昭对不起师父。”
“大哥,”沈晗柔声安慰:“你擒凶缉盗,除暴安良,孟师父想做的事,都在你身上实现了,他心里一定是安慰的,也是高兴的。孟师父的肉身虽去,但是精神却由大哥继承下来。他就是在天上,也没有遗憾了。”
“大哥入仕多年,非议磨难,从没放在心上。但是师父的亡故,是展昭最痛苦之事。”他深深叹息:“尚义的死,是我最痛惜之事。”
“尚义?”沈晗讶然问道:“他不是大哥的师兄吗?被逐出师门了?”
“他为练九阴毒功,心智大变,竟以初生婴儿为引,是大哥亲手杀了他。”
“啊!”沈晗惊呼道:“他怎么这般疯狂?”
“他想做武林第一高手。”
“武林第一高手?做了第一高手又怎么样?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以为可以千秋万代,没想到二世就亡。即使坐拥帝国,可能增寿一二?为了做武林第一高手这般丧心病狂,不是嗜血狂魔,身在人间,心已入无间道?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癫狂之人?”
“尚义小时候心就不正,常常受师父教训,后来闯下大祸,被师父逐出师门。但总是一起长大之师兄弟,他死于我剑下,大哥心中还是非常难受。师父亡故,尚义如此收场,春妮孤独寂寥,每每想起他们,晗晗,大哥心里……。”他黯然叹道:“这么多年,生死边缘上走,刀尖上打滚,不惧不悔。但是师父和春妮,始终是心上的刺。”
“大哥……。”沈晗轻轻依偎着他,心痛着,却不知如何为他分忧。她但愿春妮能够获得幸福,可是春妮的身份,再嫁是不可能的。她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愿意把春妮当做亲人一般接受,但是她也察觉到,春妮同样对她回避的。这个问题上,她真不知如何为展昭分忧。
“睡吧。”展昭稳定了一下情绪,温和的说。心中的隐痛,借着这夜色,一吐为快,块垒消融了不少。听着山后泉水轻轻的鸣唱,他安然睡去,梦中回到了童年,他和春妮,尚义在山上的竹林里捉着迷藏,春妮的笑容,就像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