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展翼的百日宴后,展大嫂也要和展兰回常州了。时近清明,常州苏州两地故去的双亲,都要祭祀。展昭请了个长假,带着妻儿,护送大嫂侄女回家。先在常州祭祀了双亲,他照例不宴请亲友,还是遵循着一向静悄悄来静悄悄走的原则,呆了一夜就带着沈晗展翼去了姑苏。
走的是水路,春天的运河两岸,垂柳依依,花光灿烂,粉墙黛瓦的民居点缀在柳荫深处,河边的石阶台,有妇女蹲着洗衣服,揉搓着,漂洗着,放在石阶上用棒槌轻轻敲打着。还有鸭子在绿柳下游着泳,嘎嘎叫着,金色的阳光透过绿柳,照着柔波依依,别是江南妩媚柔丽的风光。
沈晗抱着展翼,指给他看小鸭子,看柳条,看不时窜出的鱼。河里不时有大鱼跃出水面,扑啦啦的跳动着,展翼凝神看着,一看见大鱼跳就“呀呀”作声,发出欢快的笑声。展昭温柔的看着妻儿,目光中满是暖意,这恬静,安谧的时光,刀光剑影,宦海凶险都已退去,只有妻儿的笑声,盈盈如温柔的春波,在心中微微摇曳。
船家看着这一家人,丈夫英俊出色,妻子温柔美丽,还有这漂亮活泼的婴儿,仿佛钟灵秀气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摇着撸笑道:“小官人和小娘子是去苏州探亲的吗?看这样子,像是小娘子回娘家,弟弟去看外公外婆喽?”
听到这话,沈晗欢笑的眼神蓦地一暗,展昭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随后微笑着问船家:“老丈,到胥门码头还有多少时辰?”
“到码头,日头要落喽。弟弟要多穿点,这春天的天气,一早一晚凉着呢。”
到了胥门,果然天黑了,而且还有微雨。沈晗给展翼裹上了枣红色的斗篷,展昭为妻儿撑着伞,迎着雨丝慢慢走着。寂静的夜,空气中有春意的清凉,沈晗的眼忽然就湿了,仿佛时光越过界限,她看见爹娘站在巷子前,在雨中等她回。雨丝飘飘,飘过了细细密密的马头墙,飘过了阴阴凉凉的青石板,谁家的杏花已探出,一抹微微氤氲的香,将那远去的游子迎回。
楚叔撑着雨伞,站在巷口,看到展昭沈晗走来,忙迎上来,激动道:“姑爷,小姐,老仆等了许久了。知道你们要回来,也不知确切的时辰,只能在这儿等着,免得错过了。”
裹着斗篷的展翼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楚叔,楚叔欢喜道:“这就是小少爷了?哟,哟,宝贝,看这模样多喜人。你外公外婆在世别定多高兴了!”
沈晗的泪,终于忍不住的流下来,待到厅堂,给爹娘的牌位上香时,她痛哭失声,跪倒在地,三支香拿在手中,哭得全身颤抖,一双手攀住案桌,泪如雨下。幼离双亲,父母暴亡,终是她心中最深的痛,想起来就锥心泣血。
楚叔抱着展翼,也哭了:“老爷,夫人,你们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没有福气呢?就没有看到小姐如今圆圆满满,幸幸福福的样子。今儿个小姐带着姑爷,小少爷回来了,给你们上香,你们一定会收到的,你们要保佑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爹,娘”,展昭跪了下来,有力的手把妻子拥在怀中:“你们在天之灵放心吧,晗晗我会照顾好的。这一生,相伴相依,不离不弃。”
案桌前的大红蜡烛跳动着,光焰映照着牌位,似是两位老人家和蔼的笑容,楚叔含泪笑了:“晗晗,不哭了,看的没?老爷夫人在笑呢!”
住的还是沈晗的闺房,楚叔打扫得很洁净。沈晗依依抚摸着一几一案,抚摸着娘亲自挑选的绣帐,玩赏着自己少女时代的玩物,一笺一纸,一块帕子,一粒珠子,都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