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小姑娘越加卖力的学猫叫,展翼笑得更乐了,“格格”的不停发出清脆的笑声,连带着大伙儿都笑了。柔丽的阳光明媚的从花窗中流泻进来,照在一双美丽的女孩子和她们抱着的小婴儿身上,公主是娇娇艳艳的樱红衫子,高滔滔是柔柔淡淡的淡蓝衣衫,展翼的襁褓颜色也格外的明丽,被明亮的阳光折射着,和着外面馥郁的梅香,真像一幅温馨鲜活的画……。
赵祯静静的站在窗前,摇曳的阳光照在他白色的襕衫上,淡淡流动着光晕,清秀的面容上有淡淡的惆怅。小几上的天青色细瓷盏中雀舌已凉,陈琳又换上一盏,小心的捧至他手边:“皇上,茶正热着。”
他啜了一口,道:“展昭来了吗?”
“按着时辰,差不离了。”陈琳笑道:“但是小孩子的事,说不准,你要走,他要睡的,恐怕得耽搁些时间。”
赵祯极淡的笑了,感慨道:“展昭也当爹了。”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银著,微微拨了拨金鸭香炉里的香饼,看着那徐徐上升的轻烟,几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
此时,小太监上前禀报:“皇上,展大人来了。”
赵祯颌了颌首:“宣。”
那一抹红衣挺拔的走了进来,潇洒的行礼,虽然依旧是沉稳的,但是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是从明亮的双眸,温煦的浅笑,和神采飞扬的神态中点点的泄露了。
“免礼,坐。”赵祯温和的说,用亲切的语气微笑道:“一路上,孩子没有哭闹?”
“回禀皇上,展翼还算乖,倒是没有哭。”展昭的唇边衔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好好,”赵祯和蔼的笑道:“有大将风度。”略略的开了个玩笑,他又似低低的叹息:“展昭,你好福气,头一个就是儿子。”
语气中的羡慕和怅惘,不自觉的流露了,展昭有些局促,禀道:“皇上春秋正盛,子嗣必将绵延……。”
赵祯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这次来是想赏你一些东西。你这个人朕知道,不慕荣利,骨子里是侠,也是读书人。不知道这两样东西你喜不喜欢?”
展昭忙推脱道:“皇上,微臣没有做什么,不该接收任何赏赐。”
赵祯透彻的一笑,对陈琳点点头。
陈琳托着盖着黄绫的玉盘恭敬的过来,笑道:“展大人,这两样宝贝您一定喜欢的。“
是颜真卿的裴将军诗贴和一块玉鱼,赵祯笑道:“颜筋柳骨,你的气节和颜清臣一般,他的字想必你是欢喜的。这玉鱼是出入崇文院的令牌,朕命人在那里为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爱看多久都无人打扰。”
展昭大喜过望,颜真卿的诗贴倒在其次,能够在崇文院随意出入翻阅图书是如获至宝的。崇文院是皇家藏书之处,万卷缥缃,书香醉人,虽允许文臣学士入馆阅读,但管理极为严格,此次能够在崇文院为他单独设置一间屋子让他静心读书,确实是莫大的恩典。
“多谢圣上恩典!”他喜出望外的行礼道。
赵祯微微笑了笑,这就是他欣赏展昭的地方,除了武官的英武之外,展昭是儒雅蕴藉的,而且冲淡谦和,那份不以己悲不以物喜的涵养更使人钦佩。他闲闲的又和展昭话了些家常,低头喝了口茶,仿若不经意的问道:“到雄州,还顺利吗?”
“顺利,祖孙安好。”展昭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万福结:“这是冷青为皇上做的,东西虽小,却很用心。”
赵祯接了过来,在明亮的阳光中细细观赏着。红色的丝绦,很繁复,也很用心,做了许多个“福”字,他仿佛看见冷青认真的编织着,小脸上是专注的神情,也仿佛听见孩子软软的唤他“爹”,心像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眼睛湿润了,握着丝绦,踱步到窗前,沉默的看着园中的梅花。
“微臣已将皇上赏赐的银子,交给冷氏,嘱她好生抚育两个孙儿,务要读书修身。郭敏那儿,微臣也打过招呼,冷氏祖孙若有任何困难,随时都可找他,他会给予照应。”清亮的声音缓缓诉说着,是两个父亲之间的理解:“皇上,时光如梭,只要冷清肯用功读书,十年后皇上未必不能在朝堂上日日见到他。宫殿之中,固可成才,但是粗茶淡饭,方可磨砺人的意志。童年时的挫折,少年时的清贫,都是锻炼心志的宝贵财富。且看范大人,少年时划粥断齑用心苦读,方成就今日之成就。就是微臣自己,也对幼时的艰难困苦感佩于心,俗话说得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凡是经过的人,都是认同这两句话的。”
春风吹动了帷幕,展昭的话也如淡淡春风,让赵祯的心也点点温暖起来,他仿佛看见十年后,俊秀的冷青如青青树木,风神俊秀立于群臣之中,那般的卓然不群,他的嘴角,不仅有了暖暖的笑意,也把手中的万福结握得更紧了,似乎还牵着这小小孩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