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飞快的扫视一眼,道:“张先生辛苦,很有用。”
“包大人,展大人,”张茂则犹豫的说:“兹事体大,艰险不同于往常。开封府能够应承下来,皇后十分感激。但皇后问起两位大人的态度,茂则还需有个交代。”
他需要的是誓言,包拯展昭对望一眼,包拯沉声道:“张先生,请你回皇后,包拯拼却头上这顶纱帽,身上这股热血,也要甄别奸恶,誓死维护我大宋皇朝正统血脉!”
展昭缓缓启动薄唇,道:“展昭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张茂则走后,展昭急随包拯返开封府,与公孙策一起商榷。在宫廷的记录中,陈菊是沧州人,入宫时父母已经双亡,唯一记录的亲属是沧州的哥嫂。宫女出宫,第一选择是投奔亲属,况且父母不在,长兄为父。
兵分两路,展昭赶赴沧州,王朝赶赴庐山。按照圆真的说法,他修行于庐山圆通寺。陈菊怎么会从沧州到庐山,此是一疑;而圆真侃侃而谈,神采飞扬,语言方面显然是受过训练,不像清心寡欲的僧人。此案中,圆真亦是关键。
分派好任务,已是月上中天。至岁暮,街上已有过年气氛,临街的民居门口都贴了新的对联,梅红纸张,点点撒金,墨色犹新,都是喜庆话语。回到自己的家,展大嫂和展兰也兴致勃勃在厅中换着崭新的桌椅帷幔,擦拭着银蜡烛扦子,插上大红蜡烛。沈晗在装着果盘,将高高堆起的干果放在供桌上。展昭了然,这是准备除夕祭祀展家先祖。
“二弟回来了。”展大嫂笑道:“二弟,今年好巧,除了骏儿,展家的人都全了。除夕夜,好好祭拜公公婆婆,还有……你大哥。”她的语气在提到展鹏时低沉下去,但立刻又提起精神,道:“他们准高兴,而且,家中又要添丁,是大喜事啊!”
“心莲姐在厨房中煮猪头,可是难为她了。”沈晗边装果盘边道:“这猪头是她早早和肉贩张大爹定的,张大爹说了,到了除夕这猪头就紧张。但是看在大哥面上,他特意留了个好的。大哥,你的颜面可值钱,”她咯咯笑道:“值个大猪头!”
展大嫂和展兰都笑了,展大嫂嗔道:“这弟妹,说话不把门。”又向着供桌上的牌位道:“公公婆婆,你们看,这些果子都是小儿媳妇孝敬的。你们可要保佑她生产顺顺利利的。”
展昭拈起三支香,道:“大嫂,现在就祭拜爹娘。”
“现在?”展大嫂和沈晗惊讶相顾,道:“二弟,这是除夕夜才能做的呀。”
“我即刻要去沧州出差,除夕夜赶不回来。”他缓慢而又艰涩地说,负疚的目光转向沈晗。沈晗愣住了,怔怔的张大双眸,甜美的笑容凝结了,她的嘴唇轻轻颤动着,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说。
除夕祭祖,不能少了展昭,展大嫂忙和展兰到厨房去准备,厅堂中只剩下展昭和沈晗。
沈晗还是怔怔的站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月华如水,静静流于厅堂的青砖上,红烛跳动着温煦的光焰,展昭澄澈眸中,是重重歉疚。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他几乎找不到借口。他沉默着,也忐忑着,等待妻子的反应。
“张先生……是谁?”
展昭没想到沈晗问的是这个,他滞了一下,如实道:“宫里的人。”
展昭一说张茂则是宫里的,沈晗立刻明白了,她不觉打了个哆嗦,随后,轻轻问:“去沧州,是为那个太子的事?”
展昭咬咬牙,颌首道:“是。”
她点了点头,轻柔平静道:“沧州比这儿冷,多穿点,你别嫌累赘。待会儿,我就上楼为你整理包裹。”
展昭预备她哭,她闹,她怒,预备承受她一切的脾气。没想到,她神色柔和宁静,没有半点怨怼。展昭轻执她手,歉意的望着她:“晗晗,对不起。大哥不知说什么好……,大哥,不是好丈夫,好父亲。”
她缓缓摇头,乌黑双眸中虽有泪光莹然,但亦有柔柔笑意:“我知你不安心。这些日子,你晚上总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你不安心,我岂能安心?去吧,不要牵挂家里,家里的一切我都能顶下来,还有嫂嫂和心莲姐帮我,更是不怕。”
“我尽量在你生产前赶回。”
“安心,自己保重,我的事,你别放在心上。生孩子女人都行,你看大街上那些人,不都是人出来的?”沈晗唇角含笑,俏皮道,又轻蹙双眉含忧道:“大哥,只是,明澄哥说的,真是那么严重吗?”
“没有。皇上是明理之人,如果证据确凿,不会指鹿为马的。”
沈晗稍稍放心,这时,展昭才发现,她的小手一片冰凉。
展大嫂和心莲合端着一个大瓷脸盆,里面放着刚煮好的猪头。展兰随后在后面端着菜肴,从厨房那边走来。沈晗忙羞涩的和展昭分开,展大嫂浑然不觉,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这猪头可是烂了,我和心莲姑娘使劲的拉风箱,加大柴火,这二弟的差事,真没个定。”
依次跪拜祖宗,沈晗身躯沉重,但执意跪拜,于是在展昭的扶抱下完成了这个仪式。看着和美的小两口,展大嫂的眼角有了欣喜的泪花,她向心莲道:“明年除夕,小宝宝也会学着跪拜了。到时候,可是热闹。”
“怎么不是?”心莲笑道:“按着日子来算,那时孩子都快一岁了,会唤爹娘了。”
这样祥和,安怡,温馨的时光,几乎使沈晗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她侧首望展昭,展昭亦柔情望着她,但是她的心不停往下坠,明澄的话这些日子不停在她耳边萦绕,她不能告诉展昭,她也从来没有放下过。
刀山火海,他往前闯,她能做的,唯有相随。生生死死,已不由她。这样一想,她反而有豁达的明亮,坦然而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