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会替代乾泰门?”马七眼中闪烁着惊疑,贪婪但又不能置信的目光,他望着耶律曦,耶律曦闲闲的喝着酒,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马七也是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各色人物都打过交道,他深知,胸有韬略的人物越是厉害越是显得平常,但是底子都深得很,就如高山深谷一般,你从山顶上丢一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回音。马七出身于草莽,但也是工于心计的,他揣摩着耶律曦的用意,既没有大喜过望,也没有诚惶诚恐,带着不可奢望的谦卑神情道:“王爷,马七不敢想。乾泰门在汴梁根基很深,是代代相传的江湖大门派,而且和开封府的关系很好,要取代他们,难上加难。”
“马大侠,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想,而且敢做!”耶律曦道:“当年,我们契丹畋鱼以食、皮毛以衣、马逐水草、人仰湩酪,如果甘于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今日也必定在他国的统治下受着奴役,逐草而居,居无定所。就因为□□胸怀大志,目光明睿,有计谋,有手段,才统一各部,称帝立国,今日才和南朝并肩而立!但这不是大辽的终极目标,终有一日,大辽的铁蹄将驱驰在中原大地上,大江南北,锦绣河山,都将是属于我们大辽的!一个小小的乾泰门,有什么不敢想的?马大侠,你要敢想,还得敢做。不择手段的做,穷凶极恶的做,而且,”他阴森森的笑了:“这一切,都要以乾泰门的名义做。马大侠,想一想前面的美景,你如果代替了乾泰门的地位,将来的漕运未必不可能你去护送,这一重利就由你天狼门所得。你在江湖上的地位,我们大辽会帮助你的,到时候,你在江湖上一呼百应,这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气派!”
耶律曦的话很有鼓动性,马七眼中顿时发出狂热的光芒,最打动他的最后一句,江湖上一呼百应,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气派!但是狂喜的躁动过后,他马上明白,要取得这一切,都得听命于耶律曦,都得忘记自己是个汉人。他马上恭敬的问道:“王爷,您需要小的做什么?”
耶律曦哈哈大笑,道:“马大侠不愧为一帮之主,果然聪明!我刚才已经说了,小王要的是你马大侠及手下的人在汴梁无恶不作,但是做好了,都要留下乾泰门这三个字。怎么做,圆真会安排的。作为交易,把乾泰门拉下来,小王将你托上汴梁江湖第一盟主。”
“马七一定肝脑涂地,效忠王爷!”马七表忠心后,又有些犹豫的问:“但是王爷,留下乾泰门三个字,是明显的嫁祸,开封府的人不会信的。”
耶律曦笑道:“当然,这个手法很拙劣,要是包拯坐镇开封府,小王根本不会有此等手段。但是现在坐镇开封府的偏偏是钱明逸,这个人一定会信。”他狡猾的微笑道:“也许他会有疑惑,但是展昭不信,公孙策不信,他就是原本不信,也会信。”
马七虽然疑惑,但是听耶律曦的口气里面,好像有复杂的干系。他明白,官场这趟水比江湖要浑得多,他也不想追问,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只要对耶律曦俯首听命,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就行。他连声应是,耶律曦很满意他这份机灵,圆真是选对人了。
接下来的事,他不愿意让马七听见,对圆真使了个眼色。圆真立刻领会了,对马七道:“马兄弟,时间不早了,王爷给马兄弟安排了醇酒美人,还叫了几个人陪马兄弟掷上几把骰子玩玩,不如去尽尽兴?”
耶律曦也笑道:“这大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就是这点消遣。”他唤道:“来人!”立刻有人奉上一个托盘,上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足有千两,他道:“马大侠,玩得痛快点。”
见到银子,马七眼中放光,耶律曦出手豪阔,让他更加死心塌地。他兴高采烈的接过银子,道:“多谢王爷!”
马七离开后,耶律曦神色立刻变得冷漠,对圆真道:“这个人要盯紧,做得好,扶他上去,万一有什么……。”他做了个手势,圆真忙道:“王爷放心,属下不会让马七把我们牵出来的。他做事很能干,而且也有江湖人的义气,如果不出纰漏的话,倒是一枚好棋子。”
耶律曦点点头,道:“我说的是万一,不到万一的话,这枚棋子当然很有用。”他又看着火盆中熊熊的火焰,若有所思道:“我担心最大的阻碍是展昭。展昭在江湖行走过四年,又在公门这么多年,跟随包拯破了很多奇案,他的一双眼睛很厉害。这个人在,终究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圆真凑近他道:“这一次,让马七他们在汴梁搅上一搅,让展昭焦头烂额,大伤他的元气。最好是在包拯回来前,把他的乌纱给摘了。”
耶律曦没有立刻说话,他想的是去年的那场玉津园的比武,他输得很没面子。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圆真小心的看着被火光映照的耶律曦的面容,也不敢揣测,这个王爷心机一向深不可测,他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
过了一会儿,耶律曦方缓缓道:“南朝那边,展昭是唯一没有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前几年,对他的议论还很多,现在几乎已经听不到这种声音了。此中原因,你该明白。”
“是,”圆真道:“我在中原听过他的一些传闻,此人能力很强。”
耶律曦颌首道:“应该说,能力超群,剑术也非常高明。益州救驾,湖州擒文家四恶,襄阳擒赵爵,兵不血刃劝降钟雄,几十万大军为他所用,此人是文武全才啊!”他重叹道:“这样的人才,如在我们大辽,一定大大的重用,绝不会像今日他在汴梁,只当上一个三品护卫。”
凛冽的寒风从毡帐外刮过,圆真小心道:“听说赵祯也是极其爱才的,不知为何,这十年来,展昭只升了一级。”
耶律曦微锁眉头,道:“你说的没错,赵祯也是爱才的,但展昭始终升不上去,是因为这个人太讲义气,太正直。他是由包拯推荐入仕的,所以对于包拯,可谓是赤胆忠心。有很多升上去的机会,因为包拯的挽留,他都放弃了。而且他的侠肝义胆也为他在仕途上设了障碍,襄阳擒赵爵,本是大功一桩,他却私自烧毁了向赵爵行贿的人和得到赵爵好处的臣子的名单,这桩事,惹来朝中多少非议。”
圆真道:“烧毁这份名单,是大利于南朝那边的安定。否则这份名单要是在,有多少人心浮动不稳,毕竟,当时赵爵权倾朝野,出于各种目的,也或者由于赵爵的手段,拉拢的人很多。估计南朝大半臣子都被他拉拢过。”
“是,”耶律曦道:“赵爵狡猾得很,就是年节的随礼也被他写到了其中。要是这份名单在,恐怕大半臣子人心惶惶,哪有心思辅理朝政?但是此举对展昭自身是不利的,有人说,因为展昭也在这份名单上,所以他迫不及待的烧了。所以到后来,襄阳之功化为乌有。”
圆真叹道:“这人到底是大侠。”
耶律曦道:“但是赵祯对他,还是重用的,禁军中给他安排了高位,而且,枢密副使吴育和他的私交相当不错,本王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个人要是到了军中,恐怕,对我们更加不利。”
圆真小心道:“王爷的意思是……。”
耶律曦猛的转身,道:“一把利剑,不能为我所用,就该毁掉!本王实在无法臆测,哪一天,这把利剑的剑锋会逼向本王!”想起在玉津园的失败,一股深深的耻辱涌了上来,他捏紧了拳头,道:“展昭的能量实在太大,包拯的得力干将,禁军的高级首领,江湖中威望也很高,他智深勇沉,思虑绝人,是本王的心腹大患!”
耶律曦这么多年深沉的计划,作为他的心腹圆真是清楚的。表面上他对耶律重元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实际上他纵容,操控涅鲁古,培养的都是自己的势力。在他的鼓动下,涅鲁古的野心无限膨胀,其实,每一步暗伏的,都是他要做大辽王莽的计划。他的党羽,细作密布中原,赵爵的失败对于他是不小的打击。所以,他对展昭的切齿之恨,不难理解。
“王爷放心,这一次属下竭尽全力,和我们在南朝中的朋友,将他除之为快!”
对于圆真的誓言,耶律曦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你记住,将冷青送入宫中是最重要的,不择手段!大元帅那边我已经做了铺垫,听说是为涅鲁古做准备,他也默认了。所以,这颗棋子我们可以用了,这个人,也只对大元帅唯命是从。”
“是,”圆真心道:“要用此人,王爷对于冷青入宫真是志在必得了。此人在南朝潜伏至今,为了保护他,一次都未动用。此次正是为了大辽千秋万载的大业。”他忽觉肩头担子沉重无比,有一句话在心头思量再三,滚来滚去,还是问了出来:“王爷,属下这次护送冷公子入宫,自己的这条命是置之脑后了。但,万一,天不利于我们,冷公子和冷夫人如何……?”
这个问题耶律曦也想过千遍万遍,但是圆真此时提出,仿佛让他看见了血淋琳的现实,冷青,毕竟是他的骨肉,他纵是虎狼,也有爱子之心,虽然和冷青只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可父子天性,心底处还是有血肉牵挂的。他痛苦的走出毡帐,望着茫茫大雪。天色漆黑,雪地映射出寒冷而明亮的光芒,接受这寒风的洗礼,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他在做一件大事,一件可谓惊天动地的大事。从古至今,要成大事的枭雄,哪个顾念骨肉亲情?汉高祖刘邦,在彭城大败,出逃之时,不是三次把自己的儿女从车上推下去?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亲手射杀自己的亲兄弟。就是先祖的皇后述律平,为了堵住政敌的嘴,还不是狠辣的斩断自己的手腕?想到这个,他长叹一声,眼中射出坚定毒辣的光芒,回到毡帐中,果断的对圆真道:“事若不成,冷青母子,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