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皮的吐吐舌头，道：“我说过，要向铜墙铁壁发展。”

上午沈晗和心莲一起把大嫂和兰儿的房间给收拾出来，心莲见过展大嫂，多少了解展大嫂的严谨，也搞得很紧张，光是帐幔的颜色就和沈晗讨论了好大一会儿，既要淡雅素净，质地轻软，又不可用贵重的料子，否则展大嫂慧眼如炬，又要埋怨沈晗不会当家。想来想去，还是把心莲房中的淡青色帐幔换过来，又再三叮嘱做杂活的王嫂子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布丝眼里都要透着洁净才行。又把沈晗房中的磨喝乐都收到箱子里，沈晗身子重，事情做不快，好在心莲手脚麻利，一阵风似的把娃娃都收好，凡是花花俏俏的都收起来。心莲又蒙着素巾，持着长扫帚，将客房的梁间都打扫一遍。两人再左左右右的检查，房间里窗明几净，好像找不到什么差错了，才松了一口气。

“累死了，”沈晗叹道：“听到嫂嫂要来，我就打哆嗦。大哥还说嫂嫂来照顾我，我看啊，可是把一尊菩萨给请来了。”

她说得风趣，心莲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道：“好啦，谁家没有公公婆婆？小鱼儿，你就知足吧，人家新媳妇成了亲，可都是和公婆住在一起，大气儿都不能哼一声，哪像你随心所欲。这回，是得有个人给你收收骨头。”

沈晗略略羞涩的笑了，又道：“心莲姐，不知嫂嫂什么时候走？”

心莲笑道：“人还没来，就问什么时候走？小心给展大人听到。”

沈晗苦笑道：“可是来个管我的了，心莲姐，我的噩梦来了呀。”她撒娇似的歪倒在心莲怀中，道：“这下子，我只能和大哥举案齐眉了，也不能撒娇，也不能嗔大哥了。难受，难受，想起来就难受。”

“你就喊两声吧，”心莲捏捏她的鼻子道：“喊过了，就舒服不是？要喊快喊，等到大夫人来了，可不能这小孩子的模样了。”

“难受！难受！难受！……。”她足足喊了十多声，好像好过点了，眼光撇到铜漏，看到已是午时了，连忙道：“我得赶紧到慈幼局去了，上个月足足大半个月未去，君泽先生定是生气了。”

匆匆吃过午食，她就拿起布包赶到了慈幼局，害怕君泽先生看见，她特意从侧门进去，路过君泽先生的书房时，她放慢了脚步，心想不知君泽先生是否在午睡。要是给君泽先生知道她上午又没来，定会不快的。

偏偏君泽先生的房门开了，身着淡灰色丝绵襕衫的君泽先生出现在门口，平静的唤道：“展夫人，你进来一下。”

准是大哥早晨忘了给她请半天假！沈晗忐忐忑忑的走进来，恭敬的唤道：“君泽先生，上午，上午我……。”

君泽先生好似没听见，慢慢的拉开书桌的抽屉，沈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午，上午分明在家里收拾房间来着，这算什么理由，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她赧然的站着，看到君泽先生抽出一个小布囊，递给她道：“展夫人，这是给你的。”

沈晗呆了，心一下子坠到了最低处，她小时候听娘说，哪家掌柜的要辞退伙计，就先给他工钱，君泽先生一定是要辞退自己！谁让自己一请假就是大半个月呢！她涨红了脸，烫手似的把小布囊退给君泽先生，着急的保证：“君泽先生，我一定准时来慈幼局，再也不请假了。上两次，真的是没办法，我们家大哥旧伤复发，实在离不开我，好在调养好了，我不会再请假了。真的，真的，君泽先生，我真的会很认真的在这儿上工……。君泽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您了！”

君泽先生奇怪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禁失笑起来，和蔼道：“展夫人，你误会了。展大人的伤，都是尽忠职守，为着汴梁的清明治安负的，老夫敬佩还来不及，你照顾护理，都是十分应该的，老夫怎么可能为了这个辞退你？难道老夫是这样是非不明的人吗？老夫还没颟顸到这个地步吧。”

“那……，”沈晗睁着桂圆一样的黑眼睛，疑惑道：“这是……。”

“展夫人，你能来慈幼局，是老夫觅得宝了。刚开始，说好的是就做大夫的工作，可是慈幼局人手少，很多杂务你也在做着，上回一时找不到教女孩子的先生，你还去代了几堂课，讲得也很好，孩子们都爱听。当时展大人说好的，你是什么报酬都不收的，可是老夫怎么好意思？这次有个机会，慈幼局有一个固定的名额，老夫就给你了，这是你的薪金，每月二两银子，不多，就算你的买花钱，可别嫌弃。”君泽先生慈祥的说。

“不不，”沈晗转惊为喜，又马上道：“不能拿，不能拿的。”

“如果不拿，就不愿意在慈幼局做了，是不是？”君泽先生故意板着脸道。

“不是的，不是的，”沈晗急道：“君泽先生，我喜欢这份工。”

“孩子，论年龄，我也是你的祖父辈了。”君泽先生感叹道：“我年近六旬，看过了不少人，有看走眼的，也有没有，但是我坚信，这一次我看你是没有走眼。你的善良，仁慈，可亲，是最适合这儿的工作了，这是一份要付出大爱的工作，你是真心喜欢孩子，而且从不计较付出，纯洁透明，有一颗水晶心啊！我老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过世得早，小儿子又不愿意来，好说歹说，他总算答应来试试看，可是这份热忱，这份忘我，他哪及得上你的一分？孩子，你可能自己没有觉得，你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光和热，能够让人为你感动，被你吸引，我但愿我的小儿子能被你的善良热情濡染，能够把慈幼局的事务接手下去，这是积德的事啊！”

君泽先生说得有些伤感，沈晗的眼角也湿湿的，她从没想到有一日君泽先生会离开这儿，这位老人以自己的坚持做着繁琐的事物，将每一位孩子都当作自己的亲骨肉，庇护于自己的羽翼下，让他们尽量享受快乐正常的童年。时光无情，君泽先生确实在走向衰老，但是他爱护着孩子们的童年，有多少大爱的光芒，形成了他们生命中的光圈。她悄声问自己，能做到吗？

君泽先生过了一会儿，慈祥的笑道：“好了，孩子，你也能赚钱了，这是你自己挣来的，开不开心？展大人俸禄虽高，但是自己挣来的是不是更有意义？”

她羞涩点着头，捏住布囊，确实是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