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终于来了，娘柔声对爹道：“大哥，歇息吧，都子时了。”

展翼也期盼的看着爹，恨不能爹马上点头。爹微微笑了笑，道：“晗晗，你先睡，我等翼儿写好。”

展翼马上看娘，心里着急道：“千万要让爹先睡啊，我手都酸得快掉了。”

沈晗甜柔笑道：“大哥，我来看着他，你快睡吧，明天还要出去查案子。”

在她不懈的劝说下，展昭终于先去歇息了，等爹一走，展翼乐得要跳起来，沈晗赶紧的用手指封住嘴，“嘘”了一声，指指门外，悄声道：“等你爹睡熟了。”

展翼慌忙坐下，又写了两行，确实，手酸得要命。爹在一旁，他不敢懈怠，每个字都写得端端正正的，这下救星来了。

两人再等了一会儿，展翼又吃掉一碗甜羹，沈晗悄悄的出去，推开卧室的房门，见展昭阖目睡着，便微笑着进来，宣布道：“你爹睡着了！”

这下展翼乐不可支，坐在娘身上，看娘写着“言必行，行必果。”沈晗边写，边嗔儿子：“翼儿，你写字的水平好歹再提高一些，娘每次模仿你写的字，都很辛苦。”她叹了一口气，俏皮道：“谁让你娘的字写得太好了。”

展翼在娘脸颊上重重吻了一下，糯糯甜甜道：“知道了，娘！”

娘儿俩的把戏怎么逃得了展昭的眼睛？不过是见儿子确实写得累了，想必那六个字他再也不会忘了，所以也由着沈晗去做。躺了一会儿，展昭起床悄悄推开书房的门，却见娘儿俩依偎在一起，沈晗一手执笔一手揽着儿子，脸几乎贴在一起。妻子秀丽的容颜和儿子玉雪可爱的面容在暖暖灯火下，美丽如画，温馨宜人。

他微微的笑了，将门轻轻带上，廊上有一扇窗开着，夜风清寒，他伸手关上，却见新月如钩，静静悬于天际，疏星几颗，照得天地一片洁白。远处的屋顶，鳞次栉比，漫漫在他眼下展开，偶有错落灯火，更衬托得人间正好。汴河的水流声，在不远处悄然的流着，黑夜里的河水，就如丝绸一般，此起彼伏。城市已安睡。

妻儿温软的笑语，从门内袅袅的传出，那对于展昭来说，是最美的声音。他静静的一笑，伫足站在廊前，倾听着这断断续续的笑语。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悄然离开。

待到夜半，御街钟声已敲三更，沈晗蹑手蹑脚上了床，在黑夜里再观察了一下展昭，只听他鼻息微微，仿似已熟睡。沈晗放心的合上眼，朦胧欲睡之时，手上却有煦然暖意，却是展昭将她小手握住，微笑道：“帮儿子抄了这许多，手都冰凉了。”

沈晗赧然的一笑，依偎在夫君怀中，柔声道：“儿子记住了呢，言必行，行必果，再不会忘了。”

六

“翼儿，你又淘到树上去啦？”马大嫂先是看见张豹带着两岁的张猛，憨憨的站在梨树下，一只只硕大的梨子从树上掷了下来，他们赶紧用布囊装着。马大嫂心痛死了，这开封府的后衙，自从这帮皮猴来了后，花花草草都给糟蹋了。这棵梨树，长得高大粗壮，到了成熟季节，她会带着陈大娘她们小心地采摘，哪有展翼这样，趴在树上，一个一个朝下扔的。

“大娘，”展翼稚气的声音在树上响起，可爱的小脸甜甜的笑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们以后不在这儿闹啦，还是去慈幼局。”

马大嫂松了口气，这帮淘孩子，终于转移阵地了，但还是有点舍不得，展翼除了淘气，其实是十分可爱的，她仰首问道：“为什么不在这儿了？”

“这不能去那不能去的，就是这儿，也有规矩，南边的小花园，是包爷爷的书房，也不能在那儿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爹又要罚我写字。娘那儿没这么多规矩，我们去那儿了。”展翼大孩子一样的叹了口气，奶声奶气地回答。

马大嫂笑道：“小祖宗，走就走吧，还糟蹋梨树。自个儿瞧瞧，这府里的后衙，花花树树让你们糟蹋了多少。”

展翼扮了个鬼脸，道：“华爷爷爱吃梨。”

马大嫂顿时明白了，展翼摘梨是为了让张豹他们几个也去慈幼局玩，这鬼精灵啊，聪明得不得了，不愧是展大人的儿子，好主意坏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张豹他们也就是在他后面做跟班，听他指挥。不过只比张豹大一岁，这机灵劲儿可是没法比了。

君泽先生正在房间里支颐打盹，展翼悄然走进来，乖乖地走到君泽先生面前，君泽先生睡眼朦胧，看到展翼，睁开眼，慈祥的笑道：“翼儿。”

“爷爷。”展翼甜甜的扑进君泽先生的怀抱：“翼儿想爷爷了。”

“小淘气，爷爷也想你啊，回来啦？”君泽先生慈爱的搂住他：“不能去翻屋顶了，知不知道？”

“不翻了，不翻了。”展翼忙道，又拿着梨给君泽先生，一定要君泽先生咬一口，童稚的声音悦耳的问道：“爷爷，甜不甜？”

“甜，甜。”君泽先生眉开眼笑道。

“好不好吃？”

“好吃。”

一听到好吃，展翼忙向窗外道：“爷爷说梨好吃！”

这下子可是不得了，跑进来七八个小子，争着给君泽先生吃梨。君泽先生给这些小子的声音闹得七荤八素，他们的热情，明亮，喧噪，让沉寂的房间生气勃勃，只听到展翼道：“爷爷，我们不翻屋顶，不爬树，不闯祸，哥哥姐姐们读书时，我们不去学塾那儿玩。爷爷就让我们过来玩吧。”

原来这个梨是吃不得的，这下子好了，指点了展翼去开封府后衙玩，没承想回来带了七八个小子。君泽先生哭笑不得，六十多岁的人，还玩不过展翼这个娃娃，看着这些眼巴巴望着他的淘小子，一个个也是可爱得不得了，他只能苦笑道：“要是淘得出了格，展翼，你娘是管不住你的，爷爷只能把你爹请来。”

“知道了，知道了。”展翼使劲的点着头，又抱着君泽先生，亲了满脸的口水，道：“爷爷，我们一定不淘。”

这帮小子，怎么可能不淘呢？慈幼局多的是孩子的笑声，但是这样健康，活泼，明亮的孩子却是慈幼局缺乏的，他们是新鲜的坦荡的生气，也是慈幼局孩子羡慕的对象。既然这些小子挡都挡不住，就让他们尽情的玩吧，虽然调皮一点，但都是善良纯真的好孩子，他们不会欺负残疾孩子的，只会用一颗无私的纯洁的爱心帮助他们。能和这样健康的孩子融合在一起，既是慈幼局孩子的福气，也是展翼他们的幸事。爱护弱小，扶危济困，是要从幼年时就濡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