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云丹还是滴水不漏的回答,室内也找不到关于凌大秀的任何物品,仿佛这个人已经从人间蒸发。她镇定自若的看着展昭,展昭清澈的眸中也没有半丝起伏,只是淡淡笑了笑:“夜深了,打扰云丹姑娘了。”
“展大人客气,开封府的事,理当配合。”
展昭颌了颌首,又似不经意问道:“展某观云丹姑娘的谈吐气质,应是出自书香门第,恕展某冒昧,不知云丹姑娘为何会沦落此地?”
云丹苦笑道:“展大人,柳絮沾泥,漂泊无因,到了此地,以前的种种便是死了,云丹是苦命人,行尸走肉的日子中,早已忘了自己来自何处,也求展大人莫再相问。”
展昭歉然道:“是展某唐突,姑娘莫要见怪。”
从绮玉轩出来,王朝道:“展大人,我总觉得这个云丹古古怪怪的,说什么话都隔了一层,分明在隐瞒什么,可是又捉不到她的错处。”
“此人心机很深。”展昭道:“非是寻常青楼女子,她和大秀一定有关系,王朝,你去打听她的家世来历,和相州有没有关系。还有,我忆起当时为查沈晗一案时,夜探绮玉轩,听她和嫣然谈话,语气中隐约在维护一个名叫皓儿的人。你在暗中探访,这皓儿会不会是凌皓?”
“凌皓?”王朝惊讶道:“展大人,凌皓可是当今状元,包大人的门生,包大人好像蛮钟爱他这个门生的,要是往这儿查,大人知道了,恐怕……。”
“你暗中查访就是!”展昭叹道:“我也不希望凌皓和这案件有什么牵连。但是王朝,你不觉得奇怪吗?云丹我们已经问话过几次,但自始至终,她从没问起嫣然案件的进展,而凌皓的语言中,也闪烁其词,分明在维护谁。以他对嫣然的情深意重来看,他应该是希望早日破案的,可是他从没上门问过一次,他的表现不是太反常了吗?我怀疑他知道真凶是谁,而且真凶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展大人,那为什么不直接问凌皓呢?或者,让大人来问?”王朝疑惑道。
“王朝,你看不出吗?大人很喜爱赏识凌皓,大人春秋已高,感情上也经不起太大的起伏,将凌皓问话的那一段时间,我看大人已是食不甘味。排除了凌皓是真凶的那一刻,大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由我们来查,一定要做得隐密,凌皓是梅尚书的佳婿,梅尚书梅小姐都是无辜的,轻易不要去人家府邸,夫妻情义,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要让梅小姐和他心生嫌隙。”
“是。”王朝不得不佩服展昭考虑的入微和人情的练达。
回到家,已是深夜,沈晗犹在灯下为他缝制冬衣,小炭炉上炖着山药鸡汤,一进门,就是一股浓香。
“大哥回来啦。”沈晗停下针线,拿过竹青素袍,为他更衣。展昭脱下靴子,换上家常布履,顿觉脚中一松,沈晗已将鸡汤取下,为他盛了一碗,拿过调羹,放在他面前,柔声道:“大哥,趁热喝。”
襄阳回来后,展昭的胃疾再没犯过,都是靠她点点滴滴的照顾体贴,山药最是养胃,她是常备着的,展昭道:“你也喝点。”
“喝不下了。”她又在灯下做着针线,柔柔笑道:“晚上喝了一大碗。心莲姐每日都把我塞得饱饱的。”
秋叶风声急,打着窗棂,地上的落叶被呼呼卷着,满是寒潮欲来的萧瑟,不一会儿便听到豆大的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紧跟着,便是树枝被急雨摇动,一阵阵的飒飒之声。沈晗忽然停下了缝制针线的动作,向着一盏孤灯看去,眼神怔怔的。展昭笑道:“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
“大哥,我在想师父。”她怅然道:“师父在哪儿呢?这样的天气,她孤身一人,也没人给她准备热饭热菜,也没人给她暖个被窝。她还在外面采药吗?师父,也已经过了半百了,师父老了。”
“别难过。”展昭轻轻抚着她肩,道:“下次慕容前辈来汴梁,大哥来留她,请她在家中颐养天年。”
“她不愿意的。”沈晗涩然一笑,又轻轻抹去眼泪,继续在灯下缝制。展昭怜她辛苦,道:“这些事慢慢的做,何必赶?”
“等你回家也没甚事做,正好将冬衣赶了。再过两个月,我也做不动了。”沈晗垂着眼将袖子那里缝了,笑道:“宝宝的衣服都是心莲姐做的,可是这个爹多古怪的性子,绝对不肯麻烦心莲姐半点,我不做谁做?”
展昭歉疚的一笑,在这方面,他是古板,他的衣服非得沈晗浣洗,四季的衣服添置,也只能由沈晗亲自动手。以前沈晗一来开封府,都是由她亲自料理的。也是缘分,若换了旁人,他是万万不愿的,但就是沈晗,大大咧咧的就来他房中收脏衣服,好像是极自然的事。
沈晗用的是上好的湖州丝绵,将袖子缝好,已是完工了,轻便柔软,她让展昭试了一试,满意道:“嗯,成亲这许久,没有瘦下去,记我一功。”
“功劳都是娘子的。”展昭温润笑道,她低头缝得久了,脖子有些酸痛,站起来扭了扭,展昭赶紧让她坐下,为她按了按肩,她扑哧一笑,道:“展大人越来越柔情蜜意了,哪里学的?”
“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