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似乎进入了难以逾越的冰封地带。大秀的画像无人能识,凌皓自称拿回来的淡烟罗成衣已经失窃,而相州已无故人,云丹的回答滴水不漏,虽隐隐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无从追索,似乎所有的门都关上了,所有的线头全部断了。但是,大秀千里迢迢到汴梁,难道仅仅是为了毒害嫣然,她随身携带的□□又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这是最让包拯忧心之处。大秀淹没在汴梁的茫茫人海中,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再把凌皓请过来一次,包拯苦心相劝,讲明利害,希望他能指出大秀到底是谁。凌皓倒确实是一无所知,凌大秀是悄悄到来的,她的身份云丹并没告知他,而且,他们从没见过面,所以对于画中的大秀,他根本不认识。
“属下无能,”展昭忧心道:“白白去了一次秦门,带回的线索却全无用处。”
“不是全无用处,而是,未到用的时候。”包拯叹道:“本府办了这些年的案子,深知有些事急不得,该浮出水面时自会水到渠成,而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是为着这迷雾破晓的时刻。过急而行事,反而适得其反,多少冤假错案,就是盲目为了追求破案效率而成。有错判的案子,难道说是主判官员和嫌犯有仇?不,还是求快求急,说到底,求的是自己的名望和政绩。名实者,圣人所不能胜也,赤心为民,能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也是让本府时刻警醒之处。”
感叹后,他又道:“一桩案子,看似人命,实则是人心。无论罪犯多么高明,但只要是人做的,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本府还是那句话,勿枉勿纵,稳扎稳打。”
“大人教诲的是。”展昭微微俯首道:“属下还想再探绮玉轩,凭着属下多年办案的直觉,绮玉轩有古怪。”
“不急。”包拯颌首道:“展护卫,你从蜀中回来,都在忙着这件案子,日日到深夜才回家。小鱼儿姑娘怀孕的月份大了,也需要陪伴,你今日还是早些回家。”
说是早回家,也是踏碎了一地的月光,王伯一开门就道:“展大人,今儿这个小鱼儿也不知怎么了?像吃了什么开心的药一样,忙出忙进,乐了一天。”
“她今日没去慈幼局?”
“去了半天,中午就回来了。瞧她的样子,像是天大的喜事一样。要做娘的人了,还是像个小孩子,半点儿安生也没有。去了一次杂货铺,让人送来好多东西,展大人,您说说她,前些日子还动了胎气,这回儿又像个没事人一般,肚子里的娃娃要紧啊。”王伯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展昭温和的笑道:“我来关照她。”
“对对,小鱼儿过段时间要敲打一下。”王伯嘱咐道。
楼上的房间,摇曳着灯火。夜色幽蓝中,摇漾着菊花清幽的香,展昭的心,忽然变得很温柔,紧张的案情,绞尽脑汁的思索,未有进展的急躁,仿佛都远去了,只有一片宁和的天地。他温润一笑,缓步上楼,刚推开门,就被一双纤细温柔的小手捂住了眼睛,随后,一个柔柔的甜甜的吻吻上了他的薄唇,那样柔情的甜蜜的吻,也让他的心深深的融化了。征尘远去了,硝烟远去了,现在的天地中唯有她,他的小妻子。
她的小手渐渐的移开了,他看到了一片温暖而又朦胧的红色光芒,他没细瞧,他的全部柔情,全部热烈的爱都在沈晗身上。她努力的踮着脚,以便自己能触到他的唇。但是沉重的身体使她无法支持,他俯下身子,揽住了她,薄薄的唇覆盖住她娇嫩的嘴唇,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是那样的灼热,又甜美如春日的空气。
一遍遍的投入热吻着,那样的意乱情迷,投身于情爱的世界。小别胜新婚,这一别,又是半个多月,煎熬的相思使他们分外的柔情,展昭刚强的面容此刻温柔如水,斧凿一般英气刚硬的轮廓奇迹般地带着三分少年一样的圆润,目光中的锐利也消弭殆尽,而是充满了江南的漫漫春意,漫漫醉意。他醉在了妻子的柔情中。他们辗转的,忘我的相吻,似乎要把自己融化到对方的心里。
过了很久,他们才分开,因为爱,沈晗散发着迷人美丽的光芒,满脸绯红,低低道:“大哥,你头低一点,低一点。”
她轻轻的吻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高挺的鼻子,柔柔的问道:“眉毛有没有想我?眼睛有没有想我?心里——有没有想我?”
“相思比海深。”他低声回答,又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吻着她的秀发,她的额头。他曾经是大爱无情,他也曾经浪迹天涯,他曾经除了公事之外很少会注意到别的乐趣。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的心让满满的柔情充盈了,有了牵挂有了不舍,有了她,他的世界中不再都是男儿刚冷凛冽的色彩,她移来江南月色,为他栽花莳草,他才知道,人的生命中原来可以有如许缤纷的色彩,也可有如此柔情深似海。
此时此刻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这是多么缠绵深情的时刻,窗外的星光也温柔的注视着他们,他们像孩子一样的微笑着,任是谁,在爱情面前也孩子一样的谦卑。展昭这才注意到沈晗在地上摆满了红蜡烛,拼成“昭”和“晗”。蜡烛的光温暖的燃烧着,柔和纯美的光线将他们包围着,沈晗倚在他怀中,轻声道:“大哥,今儿个是我们认识第六百六十六天,三个六,好是吉利的数字。”
“已经这么久了,怎么感觉,好像就是昨天一样?”他修长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妻子单薄的背,身怀六甲,她的背和肩却依然是薄薄的。
“是因为聚少离多吗?”她略带着些伤感:“大哥太忙了,咱们相聚最长的时间,也就是你襄阳归来的那大半个月。但那大半个月,是晗晗最最绝望的时刻。大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对晗晗来说,都弥足珍贵。咱们在一起时,只说好的,只说开心的,人家夫妇朝朝暮暮的相伴,我们做不到,只能把最好最好的给彼此,好不好?”
“好。”他澄澈的眸中有深刻的负疚,他久久的凝视着妻子,他甚至给不了她一个丈夫对怀孕妻子最寻常的照顾。他也尽力在弥补,他在家时,尽量能多疼她一些,但是正如沈晗所说,聚少离多。痛楚从他眸底浮起,他清澈的双眸中有忧伤的雾气:“这个家,是晗晗给大哥的,大哥,真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