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是蜀中最大的江湖门派,相传由姜维手下大将墨名所创,传至墨慧,已是几十代了。墨城以剑门关为依托,占据剑山重要余脉,偏居一方,日益壮大。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创始者的威望,再加上后人的不断精进,蜀中黑白两道都对墨城颇为敬重。展昭要打听秦门,不能越过墨城。
展昭当年仗剑江湖,行遍天南地北,到达蜀中,与尉迟庆一见如故,引为知己。那时年轻的尉迟庆还是墨城的大弟子,外表豪放不羁,内里却重情重义,也是条热血汉子。他是在追杀七杀鬼神的途中受伤,为展昭所救。七杀鬼神为练就盖世邪功,需要一味“百肝玉华露”不知残害了多少婴儿,江湖中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相救尉迟庆后,展昭和他并肩作战,终于在青城山峡谷将七杀鬼神诛杀。
那是惊天动地的一战,剑气的光芒,如斗牛光焰,照亮了幽深的青城峡谷。身穿白衣的展昭和玄衣的尉迟庆,双剑合璧,以平生功力,舍生忘死,进击强大的敌人。展昭师承鲁南剑宗孟若虚,又得到少林高僧玄空大师指点,虽只有十七岁,但剑法雄浑,已少有人出其右者。尉迟庆是墨城传人,深得墨城剑法精髓,剑势如风,看似简单随意,却凌厉狠辣,对敌极为实用。两人将七杀鬼神包围在青城峡谷,使尽平生解数浴血奋战,剑势如江河湖海源源不绝,以恒定的决心和超人的意志,心意相通的兄弟之情,在自身重伤的情况下,绝地反击,终将七杀鬼神诛杀。事后,展昭在墨城养了三个月的伤。那时墨慧已与尉迟庆成亲,事事以展昭长嫂自居,照顾展昭精心周到,三人自此结下深厚的情谊。
按照尉迟庆和墨慧的判断,展昭剑术高超,宅心仁厚,又机敏过人,加以锤炼,定能成为一代大侠。但是万万没想到展昭会入公门,仕途对于江湖人来说是不屑的,自古来,官和侠不两立,墨城虽然和官府的关系还算融洽,但也是两不相犯,展昭走的这条路他们是不认同的,也甚觉可惜。
好在身在公门,展昭没有堕了他的英名。开封府渐为天下人心中的丰碑,展昭也名扬天下。诛尚义,追三宝,让解药,劝钟雄,擒赵爵,展昭出生入死,殚精竭虑做了多少或是默默无闻或是惊险绝伦的事,为维护律法,虽常常处于两难,但从未违背武林宗旨,从来都是义字当先,侠字为骨。无论宦海还是江湖,提到展昭,谁不是翘起大拇指。尉迟庆和墨慧也很是骄傲,这还是他们那个正义凛然,热血豪情的小兄弟,还是南侠展昭。
展昭,也来到了剑山下,这是一别十年之地。佳木葱茏,天气和润,巍巍山脉险峻高耸连绵起伏,他站于山脚下,望着山门,几许激动,几许亢奋,青山依旧啊!昔日的江湖岁月扑面而来,那是酣畅淋漓,快意恩仇,江湖人之间的肝胆相照,那是他铭刻心头,永不能忘的岁月。他站了片刻,方镇定一下情绪,向山上走去。
尉迟庆和墨慧万万没想到他会来,那份激动和喜悦,使墨慧喜形于色,情不自禁。墨慧是个热情爽朗,快言快语的妇人,又有着江湖名门掌门夫人的雍容风度,和墨城几千人口当家人的干练利索,对着展昭,更有一份长嫂的温厚关切。她同着尉迟庆风风火火从内厅出来,穿着深紫色的褙子,青色的罗裙,丰厚云鬓上几样名贵的首饰更衬托出她的高贵风度,看到展昭,兴奋道:“熊飞,万万没想到你会来,真是稀客,贵客!”
“尉迟兄,慧姐,这么说,折煞展昭了。”展昭作揖道:“展昭还是当年的展昭,还是你们的兄弟。”
“那是,熊飞永远是自家人。”墨慧的双眸有些湿润,又往他身后看去,展昭知道她在找什么,微笑道:“她没来。”
“怎么没带弟妹来呢?”墨慧抱怨道:“上次咱们去汴梁喝你们的喜酒,弟妹招待得多好,又是那样好的性子,我真是喜欢她。虽然不是咱们江湖儿女,但是那自然,那大方,那纯真,可不是招人爱。蜀中风景这么好,又是这个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带她来啊。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墨慧说话又急又快,好不容易她停顿下来,展昭才见缝插针,微笑道:“她有身孕,不方便出来。”
“有身孕了?”墨慧惊喜的睁大了眼睛,道:“熊飞要当爹了?恭喜恭喜,真是大喜事,几月里生?弟妹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请人把过脉,是男是女?听说有经验的大夫可是把得出来。弟妹的胃口好吗?反应重吗?孩子出生的要用东西可是准备好了?接生婆也要提前请的,汴梁那地方虽是繁华,可是有经验的接生老娘想必也不多,熊飞,你们两家都没老人,弟妹又是第一胎,你比她年纪大得多,想问题一向细致,她想不到的你要想得到。”
墨慧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展昭都不知回答哪个好,尉迟庆道:“好了好了,熊飞千里迢迢来这儿,都没挨上椅子的边,茶也没喝上一口,就被你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大串。”
墨慧不好意思笑道:“这不是见到熊飞,激动了吗?熊飞有多久没来咱们墨城了。”她动情道:“也很久没到江湖上走一走了,熊飞,南侠的名头还是那么响,可再说起你,大家说的都是你在开封府的故事。可是我们记得的却是你仗剑江湖的模样,那时的熊飞,剑如流星,意气风发,好一个热血豪情的美少年!可是现在,”她心痛的说:“熊飞,你身上有些什么慧姐看不到了,是的,你成熟了,稳重了,站在那儿,就让人心安。熊飞,你知不知道,你也成了一把剑,一把不用出鞘就让人敬畏的剑,可是慧姐,怎么还惦念那个调皮的,眼睛会笑的脸圆圆的小熊飞呢?”
她的眼睛闪出了泪光,展昭微微惆怅的轻叹道:“慧姐,有些东西,展昭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孔圣人说的,逝者如斯夫。”
“真是女人家,”尉迟庆故作潇洒道:“熊飞也年近而立了,自己都要当爹了,还是当年的少年吗?阿慧,你唠唠叨叨的,竟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是落在弟子们的眼里,谁能想到这是不让须眉的掌门夫人?”
墨慧飞快的用手指擦去泪花道:“熊飞,别怪慧姐啰嗦,慧姐也老了。好在你有了娘子了,弟妹很贤惠,我瞧她做什么事都先想着你,而且那么随和乐天的一个姑娘,寻常妇人的毛病都没有,心胸也广,慧姐真为熊飞高兴。”
展昭温润笑道:“也有小脾气的,有时犟起来也拧不过她。”
“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儿呢,熊飞,她比你小上这许多,让让她。夫妻在一起就是修来的缘分。我和师兄几十年的夫妻了,吵了好,好了吵,可是心里都知道,谁都离不开谁。”墨慧笑道。
“好了,快去准备酒菜,和熊飞的房间,尽在这儿说个没完。”尉迟庆催促道。
“慧姐,我还有要事,要赶到梓潼县,下次再来叨扰,慧姐不要麻烦了。”展昭忙道。
“什么要事,都到了这儿了,还能走吗?”两人同时道:“天大的事,今儿个也必须在这儿住上一晚,好好叙叙旧,难道咱们江湖的人,攀不上公门的人吗?”
话说到这份上,展昭只能留下来。墨慧准备了好丰盛的宴席,都是蜀中名菜,灯影牛肉,樟茶鸭,一道回锅肉虽是普普通通,但墨慧煮得特别精心,所以味道是最好的,也是展昭当年养伤墨慧常煮给他吃的,吃起来倍觉亲切。
尉迟庆在开封府后衙住了几天,多少了解开封府办案的节奏,问道:“熊飞这次是去梓潼县公干?”
“是。”展昭道:“展昭特意向尉迟兄和慧姐打听,梓潼县的秦门到底是什么样一个门派?听说他们与江湖中人从不来往,要进他们的门很难。”
“秦门?”尉迟庆和墨慧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道:“熊飞,难道秦门的人在开封犯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