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武的时候,师父自然会教。行武之人,筋骨受伤也是常事。”灯火下,展昭半阖着星眸,蹙眉道:“怎么肿成这样?这一跤摔得不轻,怎么摔的?”
她脸微微红道:“想到诊室拿个东西,走得急,绊在门槛上了。”
“绊在门槛上?”展昭抬起双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抿着嘴唇,须臾道:“你身子沉重,若绊在门槛上,站立不稳,应是腹部先着地,怎会是先把脚给扭了?”
“保护儿子啊,”沈晗理直气壮道:“脚扭了不要紧,儿子最要紧。”
“晗晗,你没说真话。”展昭微蹙双眉,沉声道。
“大哥,你这审犯人的口气又来了!”沈晗急道:“脚扭了就是扭了,你追根究底怎么扭了也是扭了,放心,慈幼局都是老弱病残,可没有江洋大盗潜伏其中,也没有另一个乔安要劫持你娘子。”
展昭见她执意不愿说,也不追问下去,将一条薄被折了几折,将她的脚搁在上面,然后扶她躺下,道:“在家中好好歇几天。”
“不行的,”她躺在枕上,一双乌黑的杏子眼睁得大大的,道:“还是要去慈幼局的,有几个孩子发疹子,还有烧,今儿个用了药,也不知有没有效用?我得去看看。”
“我和君泽先生说,让他暂请别的大夫过去看看。你这脚,不能走路。”
“我要去的,也就是一点儿扭伤,没有大碍。大哥,前两个月,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是还坚持着押送罪犯回京。我这点算什么呀。”她着急了,支起身子,道:“大哥,你在开封府当差,做的是大事;可我也喜欢自己的差事,这点子伤就赖在家里,君泽先生会怎么想我?”
“没关系,君泽先生是慈善长者,通情达理,不会有别的想法。”灯火下,展昭温柔的说。
“可是我不能让大哥去说。”沈晗认真的道:“我不能靠着大哥的面子。大哥,君泽先生刚知道我是大哥的娘子时,对我的态度马上变得极客气,这样的客气,让人很不自在;这几天才自然了一点,如果这点伤,我就不去,君泽先生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会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底是做不长的。大哥,这份差事我真的很看重,成亲后,你办个案子,出差在外就是十天半月的,就是在汴梁,也只能晚上回家,你不在的时候,我心里空落落的,每天做的事就是等待,现在好了,我终于也有份事做了,心里也不再是那么煎熬了,爹和师父传给我的本领,我也有个用处。大哥,那感觉很充实,我很珍惜大哥给我找的这份差事。”
灯火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郑重。展昭疼爱的抚摸着她的鬓发,点了点头,嘴唇微勾,浮起温润的笑容,道:“大哥知道,晗晗为大哥付出了很多,大哥也支持你有自己的事做。刚开始是为了让你打发时间,你既然这么喜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不要太辛苦。”
“不辛苦的。”她微笑道:“大哥,我喜欢孩子。看到他们,我就像看到了幼小的自己,大哥,离开父母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尝过,孤苦无依的感觉我感同身受。大哥,我没本事,不能像你一样,用三尺青锋保护受冤苦的百姓,但至少,我还能保护孩子们的身体和心灵。我觉得好有价值。别人都把我称作是展昭的娘子,可我在慈幼局,大家都称我沈大夫呢,我也好自豪。”
她的笑容甜甜的,眸中都是熠熠光彩,展昭理解的温和道:“既然能坚持,那就去,大哥送你去。”
第二天清晨,一顶小轿来到慈幼局门口,沈晗掀开轿帘,想自己扶着慢慢的走进去,却被展昭拦腰一抱,她满脸通红,道:“不行的,大哥,难为情死了。我自己慢慢跳着进去。”
“亏你想得出。”展昭不容置疑的抱着她往里面走,走过一进进的房屋,回廊,园子,遇到君泽先生和几个保姆,还有孩子,沈晗羞得抬不起头,那些眼光有惊奇的,也有羡慕的,或是明显,或是隐晦的投在他们身上,这让沈晗尴尬得要命,脸像火烧一样,心中悄悄道:“大哥一直唤我小厚脸皮,他才霸道呢。”她不断的在展昭耳边请求道:“放我下来,大哥,放我下来。”
“脚不好,别乱动。”那清亮的声音沉稳的说道,又抱着她往诊室走去。她听着那稳重的心跳,看到那绛红的官服,又是幸福又是赧然。她的大哥,是汴梁最好的丈夫吧,他的细腻和温厚,是隐藏于冷然而又内敛的外表下,在他口中,很难会听到甜言蜜语,但那份深爱,却处处不在。她的心,醉了。
将她安置好后,展昭嘱咐了一些事项,转身离去,她忽然柔情唤道:“大哥。”
展昭转过身,微微一笑,眼神清澈如水,清晨半透明的光线照在他的服制上,照在他明亮的双眸中,那里,有她一生最深的浓情;她也不说话,也那么微微的笑着,那甜美纯真的笑容,就如初见的那一刻。许许多多的风景退去,他们眼中,唯有彼此,浓浓的甜蜜涌动在两人心间,俄顷,展昭轻轻颌首,转身离去。
她托着腮坐在窗前,看着那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间,想到他颌首微笑的情景,怎么觉得心跳得厉害,脸也绯红得发烧。她摸了摸脸颊,发着烫,两人都要做爹娘了,可是怎么有种感情,还是如热恋一般?
正在痴痴的想着,忽然手心里被人放了什么东西。她吃惊的抬头,是阿启,他在她手中放了一个小小的锦绣香囊。
“我娘给我的,保平安的。”他羞赧的说。
沈晗笑了:“你肯说话啦。”
阿启的脸通红,又道:“我叫阿启。”
说完,他就像只小兔子一样迅速的溜了,那小小的香囊带着他的体温,沈晗低头看着,刺绣得很是精美,她珍惜的将香囊放在抽斗中,恬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