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午两人找了个干净的饭馆吃饭，说实话，吃好饭后，展昭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这十天在殿前司不分昼夜的练兵，他也是十分疲累，双眼都满是血丝，但见沈晗还是意犹未尽，想着也难得陪她一天，便打起精神问她还要到哪儿去。

“看戏！”她笑道：“大哥，咱们去醴泉观看戏可好？”

富贵之地东京永远少不了爱看热闹的市民，不过是寻常的日子，但是醴泉观也是人山人海。小儿相扑，乔影戏，曹六娘和张雪辉的蛮牌表演，还有黄吉儿的吞剑，张老汉的药发傀儡，温三哥的飞刀，都吸引着市民们专注的眼光。沈晗要看的是杂剧，杂剧是在西大院，她像个出笼的鸟儿，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灵活得不得了，那样子一点都不像个怀孕的妇人。展昭一手护着她，一边也觉好笑，看她这样子还是如刚到开封府时的那般精灵可爱，哪里有热闹必要可着劲儿的去，看都看不住。时光慢慢的走，原来怀中的这个姑娘，没有改变过。

今日的节目是《眼药酸》，插诨打科，颇为有趣，还有不少噱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沈晗完全被剧情吸引住了，眼睛一瞬不瞬，时而专心致志，时而放声大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娱乐了，舞台上的演员挂着满是眼睛的幌子，扮演着江湖郎中，鲁莽的指出一位市民眼睛有病，却反被这市民打了一顿棍子。这其中演员的舞蹈很是灵活，有许多好看滑稽的花样，对话也很是发噱，她沉浸在剧情之中，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展昭已经睡着了。

展昭刚还听见她的笑声，陪她看了一会儿，但是很快的，沉沉的倦意袭来，他的眼皮抬不起来了。沈晗的笑声越来越远，像是在很远的地方遥遥的传来，他仰靠在椅背上，沉沉的睡去了。

接下来的是《双孤惨》，悲惨的剧情又夺去了观众的多少眼泪，沈晗的心本就比别人柔软，这下哭得眼睛都红了，素绢也都湿了，她又去拉展昭的袖子。这时才发现，展昭已经熟睡了。

她呆了一呆，借着剧场内的光线，她看到展昭双颊削瘦，犹如斧凿一般，双眸静静的阖着，在酣睡之中，他的睡颜如此安静，眉头平展，是褪去了硝烟和征袍的难得的歇息。舞台上的剧情再也看不下去了，沈晗轻轻的抚着他的眉头，他浑然没有感觉，她心痛的想，他实在太累了，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呢？该让他在家里休息的呀，不该朝他发脾气，不该缠着他还要走今天这么一趟。

剧终，已是黄昏了，观众纷纷离身，噪杂的声音惊醒了展昭。他蓦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红肿着眼睛的妻子，笑道：“怎么，前面不是开心得很？”

沈晗嗔道：“后面的你又没看见，睡了一大觉。”

他温润的笑了，站起身来，问道：“还想去哪里？今日里，展昭舍命陪君子。”

“回去睡觉。睡了这么一大觉，眼睛里还有血丝。”她心痛的说。

走出醴泉观，已是月上柳梢头。暮色苍烟，徐徐合来，夫妻俩从深巷穿过，看到灯火已错落，又再绕到汴河边。水声潺潺，舟楫已落帆，唯见渔灯点点，照见了深蓝河面。暮色已黄昏，初秋的夜还带着点点暖意，沈晗的小手握在那温厚大手之中，只觉这浮生一日，已有人间清欢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