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答案了，什么也不必说了。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慢慢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但心里还是很难受，也有离别的恐慌，她低低声的道：“大哥，我想睡了。”

她合上眼，就不再说话，侧过头靠在枕上，好像睡得很熟的样子。展昭还想说什么，见她这样，也不好开口，便将帐子放下来，让她好好休息。本想去书房看高清的案卷，但为了照顾她，还是决定留在房中，只是将灯移至窗下，背对着她，用身体遮住灯光，让她睡得熟一些。

高清的案子并不复杂，案卷记载的是“因修史，逆圣上，大怒，下旨刺配沙门岛。”

展昭想从字里行间找出有关高清的信息，但是记载相当简单，甚至连口供都隐去了，显然在隐藏某些幽微的不欲人了解的事实。平心而论，官家是仁君，也很有胸怀，大人为了张尧佐的事如此激烈的谏议，甚至把口水溅到他脸上，他也唾面自干。能让官家大怒的国史究竟是什么？展昭凝神细想，隐约有了线索，他深叹一声，每人都有每人的苦，官家，也有常人的七情六欲。

“大哥。”帐中有了细细的声音，他急忙走过去，只见沈晗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

“想喝水？”他柔声问道。

沈晗摇了摇头，唇边又有他熟悉的莹澈的笑容：“大哥，登州是不是在海边？”

“是，登州有海。”

“大哥别忘给翼儿带贝壳，还有海螺。翼儿和他娘都在等着。”她调皮又轻快地笑着，俏皮的神色使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一定带。”他温柔的承诺着。

“拉勾。”她伸出洁白的手指，和他的手指勾在一起，她甜甜道：“金钩银钩，一万年不变。”

两人相视而笑，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沈晗在狱中时，那满是阴霾中掠过的温馨的一幕。

“晗晗，大哥抱你去下面的房间好不好？方便心莲照顾。”他温煦的征求着妻子的意见。

沈晗柔顺的答应了，展昭将她抱起来时，一阵隐隐心痛。真轻啊，轻得像一片小小的羽毛，她闭着眼，倚在他的怀中，小小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很乖很静的表情。

楼下的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纱幮内置了葛枕和藤席，很是清凉。月光从窗外照进，漫漫如水，铺在床上。离别在即，夫妻俩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大哥，海边气候多变，你要多带些衣物。”

展昭点了点头，轻轻咬了咬嘴唇，深邃如海的眸中是深切的关怀：“你也要多吃些，一次吃不下，分几次吃。”

“嗯。”

“心莲很辛苦，大哥不在，她白天晚上都要照顾你，要体谅她。如有脾气，等大哥回来，一并向大哥发。”

“知道了。”她羞怯的笑了：“不让心莲姐生气，大哥回来，也不发脾气。”

她从颈中解下玉佩，递给展昭：“大哥，带着它。”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她始终相信，只要带着它，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展昭接过带有她体温的玉佩，郑重的放于怀中，她好像很放心了，说多了话，她也累了，慢慢的阖上双目，静静的睡着了。

次日卯时，展昭即准备出发。清晨，细雨霏霏，他轻手轻脚的准备行装，红色的服制也穿戴整齐，晨光中的他，英俊，挺拔，磊落如松，美好如竹。那一抹纯正的红色更衬托出了他的英气勃勃。

“大哥。”沈晗也醒了，轻轻的唤他。

他走到床边，在妻子额上深情一吻，沈晗支起身子，细细理好他玄色官帽边的璎珞，随后，轻轻靠于他的怀中，依恋不舍的道：“大哥，出差在外，一切保重。”

走出房门，还未跨出这一进的园门，他忽然心有灵犀似的，回过眸来，却见沈晗扶着墙走到窗边，向他微微扬着手，绽开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那是一朵蔷薇花开在春风中，饱含着安慰，甜蜜，温柔，是展昭眼中最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