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道：“大人，学生看那欧阳竹神色激动，不似作伪，况且民间小民，谁愿意无端招惹官司？他也是血海深仇，无处可诉，才到开封府击鼓鸣冤。大人不但是开封府尹，还是龙图阁直学士，身份不同，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展昭亦道：“大人青天之誉名动天下，亦是天下升斗小民希望之所在，属下看那欧阳竹满怀苦情，大人不便置身事外。”

包拯沉吟着，公孙策又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天下做子女的，谁不期望报得父母恩情？况且父亲含冤而死，真凶还逍遥法外，欧阳掌柜的泣血之情，当真令人同情。”

包拯深深的思索着，为官的初心，就是尽自己有生之年，为生民谋福祉，为万世开太平，此时冤情到了自己眼前，怎能因年代的久远，府治的有别，文件的僵化而将一个怀着苦海冤情的孝子推于门外？他断然道：“也罢，展护卫，本府修书一封，你立刻前往洛阳府，面见洛阳知府，查阅三十五年前欧阳雷被害一案。”

望着展昭骑马出门远去的英姿，小李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跑肚拉稀起来，但是这个给展夫人送口信的好差事可不能让别人给抢了，要是起了这个头，可是拿不回来了。所以强忍着肚子痛，一一答应着展大人关照的口信，但是真要走到汴巷，半路上一定会内急，可是要大大出丑了。

正当焦急之时，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李，展大人看上去是出差了，还不赶紧的给展夫人捎个口信去？”

他一看，是乔安，便松了一口气，捂着肚子道：“我也想去，可是肚子不争气啊。”忽然，他转了转眼珠，想到乔安已经是快退休的人了，不会和别人一样与他在展大人面前争着卖乖讨好了，他笑道：“老乔，这趟差让给你了。”

“你说，让我给展夫人捎口信？”乔安慢慢道，又笑了一下：“还是你自己去吧，或者，叫个别人去。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几个年轻人都很起劲，想在展大人面前卖乖不是？”

小李给他说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笑道：“姜到底是老的辣，给你看出来了。老乔，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让别人抢了这个筹，你就算帮我好不好？改天我请你喝酒。”

其实，乔安很想知道展昭的家在哪里，他模糊的觉得这个信息一定对他有用。他故意摆着架子，慢吞吞的说：“好吧，我就算帮你一个忙。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跑腿的功夫，还不如回家睡一觉。”

“那是那是，多谢多谢。”小李陪着笑道：“展大人的家，就在汴巷最靠里面的，黑漆的门，高高的粉墙，看得见里面的树就是的。你对展夫人道，展大人去洛阳了，赶着回来的话，大概也要个两三天。展大人关照展夫人，他不在家的时候，早早的熄灯休息，自己冷热要当心，晚上不能开着窗对着风口睡觉。还有，入夜以后，就别出去，也别让陌生人进门。”

乔安的心猛的一跳，展昭果然去洛阳查阅三十五年前的旧案了，在堂上，他虽是一身冷汗，但还是松了一口气，包大人说了，不予接收此案，他以为这件事暂时了结了，看来，麻烦才正开头。

“喔，展大人关照得这么细。”乔安笑着说。

“那是当然，展夫人可是展大人的命根子，展夫人对展大人也可好了。”小李感叹道：“将来，要有这么一个女人对我这么好，我小李这辈子可就值了。”

展夫人是展大人的命根子，这句话他听进去了。还想问什么，小李神色一变，捂着肚子道：“不行不行，我得去茅厕了，老乔，你快去吧。”

展昭的家不难找，他也认识开门的王伯，很顺利的见到了沈晗。沈晗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听到展昭出差的消息，眼神明显一暗，道：“又出差啊。”

但立刻甜甜笑道：“乔大伯，麻烦你了，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菜也准备得多。”

“不了不了。”他有些惶恐，以前沈晗在后衙的时候，大家都唤她小鱼儿，她晶莹无瑕，见谁都是笑嘻嘻的，没想到现在做了展夫人还是那么随和。

“那你拿些菜回去，我早上买多了。”沈晗拿了些卤菜给他：“这些本来是准备给大哥晚上下酒的，现在他出差了，王伯一人也吃不了，你拿些去吃吧。我知道，你们年纪大的人，晚上都爱喝两口。”

“不用不用。”他忙道，王伯硬塞在他手里，道：“拿去吧，你不拿，她不安心。她啊，就愿对别人好，看到别人开心，她就开心。”

看到开封府的老人来，王伯也很高兴，也很尊重他，伴着他慢慢走着，乔安笑道：“展夫人还是像当年的小鱼儿，一点儿没变。”

“怎么不是？心地特别善良，你看，我还是小鱼儿小鱼儿的唤她，她一点都不在意。也是个三品官的夫人，换了别人，我能这么唤吗？难怪展大人疼她，这么好的姑娘，谁都疼啊。”

“他们夫妻很恩爱。”

“怎的不是？”王伯佝偻着腰道：“展大人多刚强的一个人，刀光剑影里滚过来，多少凶徒在他眼前逞凶斗狠，他眼都不眨一下，但是到了小鱼儿面前，就没了脾气。小鱼儿呢，你别看她性格特别柔，特别好，就是我说几句也没关系，但是到了展大人面前，也会发发小脾气。真是，这个家真好，人呆着特别舒服。”王伯呵呵笑道：“小鱼儿说了，为我养老送终，老乔，你说，我福气怎么这么好？晚年在展大人家里过，其实不过是帮他们看看门，扫扫院子，做些粗活，他们就像长辈一样的尊重我。将来他们要是有了孩子，我要给他们抱大。没想到，我这个孤老头子晚年这样幸福。”

乔安没说话，王伯忽然意识到他也是孤身一人，害怕伤了他的心，关切的问道：“老乔，你退休了，准备怎么过呢？老家还有子侄没有？”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望着巷口的夕阳道：“怎么过？就像野兽一样，死在哪里，化在土里，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