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江秀娥将手放在门上时,就听见了里面有争执的声音,她犹豫了,只听那争执声越来越响亮,一个粗野的声音盖过了一切,简直像咆哮一般。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敲响了门。
敲门声响起,里面的争执顿时停止了,乔安开了门,她看到客堂里站着一个粗壮的汉子,样子很丑陋,不像是本地人,她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人也阴沉的看着她,□□裸的目光顿时使她打了个寒战。
“师弟,你先回去吧。”乔安乞求道,秀娥对他这种懦弱的口气忽然感到很是难过,她知道他老实,但现在他讨好的口气使她很不是滋味。
“你给我听着,东西必须交出来!”张禄恶狠狠的丢下话道:“现在你的命,是寄在你身上,老子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
“是是。”乔安不迭的哀求道:“你先走吧。”
送走了张禄,乔安松了一口气,疲惫的走到桌前,秀娥迟疑而关切道:“乔大哥,这人是谁?你称他为师弟?”
“秀娥,你别管他是谁。”乔安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道:“乔大哥要辜负你了,秀娥,我对不起你。”
江秀娥现在的焦点已经不在乔安对她的许诺上,她关心的是乔安的安全,刚才张禄凶恶的话使她胆战心惊,她轻轻问道:“乔大哥,刚才他说的话,好是凶险,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为难了?”
乔安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凄楚。秀娥又道:“乔大哥,你可以去包大人那里告他,让包大人为你做主,你是开封府当差的呀。”
乔安眼神黯淡,片刻,抬起眼睛望着秀娥道:“秀娥,你别搅乔大哥的浑水,从此,你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乔大哥,也不能来你的饭馆了。”
“这是为什么?”秀娥惊讶的说:“乔大哥,有什么事不能对秀娥说的吗?我们相识已经二十多年了,你——不当我别的,就是当我是个老朋友,也能和我说说啊。”
乔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秀娥,你走吧。”
那一刻,秀娥发现,乔安真的是老人了。
但是那个翡翠如意还是出现在张禄手中,也使得开封府的鸣冤鼓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告状的是汴梁城里最大的珠宝店“碧紫楼”老板欧阳竹,此刻,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神色激动,一进大堂就跪了下来,连声道:“请包大人给小民做主!”
欧阳是汴梁城里有名的善人,逢到民生有难,他常慷慨解囊,也是汴梁有名的士绅。因为包拯对他很客气,口气缓和的问他:“欧阳掌柜站着回话即可。不知欧阳掌柜状告何人?有何冤情?”
“我告的是三十五年杀害我父亲欧阳雷之人。包大人,三十五年前我父亲被他好友之徒杀害,当时,我家还丢失了一柄贵重的翡翠如意,明明是凶徒所为,可是搜遍他全身,也没见到那柄如意。包大人,那时小民才三岁,尚未记事,但自从父亲被害后,家境一落千丈,我们母子受到族中之人的欺凌,饱受屈辱,母亲一直怀疑偷盗翡翠如意,杀害父亲的还有一人。这些年来,我们母子颠沛流离,尝遍人间冷暖,母亲直到临终时还切切告诫我,一定要找到偷盗翡翠如意的真凶。年长之后,小民小有成就,便在汴梁开了这家碧紫楼,为的就是等待三十五年前未现形的另一个凶手。如他万一要把翡翠如意变银子,左不过是在珠宝楼中。我已和汴梁所有同好通气,将翡翠如意的形状特征都细细绘形,拜托各位同好留心。天可怜见,今日翡翠如意终于现身在宝银楼,但当宝银楼掌柜通知我去,那人已经走了。包大人,小民恳请包大人为小民做主,追回我家世代宝物,并且抓住另一个真凶!”
他叩头抽泣不止,其情十分可悯,展昭走过去,把他扶起,他犹自哀泣不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他们母子饱受白眼,受尽辛酸,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天。
包拯虽然刚正峭直,心中却充满悲悯之情,坐镇开封府也见多了人间冷暖,但是见到一个失去父亲的孤儿苦等三十五年就是为了报父仇,也感到十分凄楚,他和言问道:“令尊三十五年被害一案,据欧阳掌柜所言,凶手已经抓获?”
“是,当时抓住了一个名叫张禄的凶手,洛阳知府大人判他酒后误杀父亲,因此只是服了苦役。大人,如果能搜到翡翠如意,案情的性质就会不一样,他一定会被斩首的!大人,我们母子不服,不服啊!”他哀声道。
看着这个中年人像孩子一样的哭泣,堂上众人皆感凄恻,乔安也拿着水火棍站在堂上,棍子不停的颤抖,闯祸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喧嚣着,张禄终于闯祸了!他用秀娥的安全逼着他拿出翡翠如意,他让他连夜远走高飞,但是他并没离开汴梁,他是个祸害!祸害!比翡翠如意更大的祸害!他听见自己的耳朵发出轰鸣之声,冷汗从后背一身身的滋出。
“欧阳竹,”包拯虽然也感同情,但还是沉声道:“按照大宋刑统,本案已过了诉期,况且令尊被害一案,早有定谳,凶手也已经接受法律制裁,你此时再做翻案,难度极大。况且当年此案由洛阳府判决,你若要翻案,也得上告洛阳府,重新缉拿凶手!”
“不!不!小民只相信开封府,相信包大人。况且真凶出现在汴梁,小民求大人为我做主!”欧阳竹叩头不已。
包拯摇了摇头,道:“洛阳府的案件,开封府不能插手!”
宣布退堂后,包拯仿佛还听到欧阳竹凄惨的发疯一般的哭声,他心情也很不好,和展昭公孙策步入书房,缓缓拿起香茶喝了一口,叹道:“府治有别,这是洛阳府已经定谳的案件,况且时隔三十五年,仅凭欧阳竹的推测,就要把整件案子推翻重来,难度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