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道:“那日老贼要搜你房间,我赶紧把这个抢了出来。别的我也不敢多拿,我见这个放在你枕边,一定是你最看重的。”她微微顿了一下,又微酸的问道:“是给你那小鱼儿的吧?”
这对展昭来说,是意外的喜悦,他打开锦盒,果然,步摇和给沈晗的药都在。他的目光顿时温柔如水,唇角微微上扬,浮起煦然的笑意,真挚的道:“小娟姑娘,谢谢你。”
林碧薇故意板着脸道:“是为你那小鱼儿谢的吧?不稀罕,有本事,把她叫到襄阳来谢我。”
她说话总是情绪化的,展昭也不介意,恳切道:“如展昭还能回去,有机会一定带她过来,当面谢你。”
她感觉这话里有些不对头,但一时也找不到有什么不对,正在沉思间,听到展昭道:“小娟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周围都是赵爵的耳目,很是危险,你轻易不要过来。出去时,从角门走。”
一阵暖暖的热流流过她的心房,这个人,自己病成这样,还惦记着她的安全,细心到连哪扇门走都关照好了。她点点头,站起来,把圆凳放在桌边,忽然想起什么,又笑道:“展昭,你这样子细心,对你们家小鱼儿也是关心备至吧?”
展昭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略微滞了一滞,一丝淡淡的苦涩,氤氲了他的眉间:“她,是我最顾不上的,最忽略的。”
林碧薇走出展昭的房间,穿过天井,越过月亮门,却见颜查散恭恭敬敬的站在园中等待,见了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尊敬道:“王妃殿下。”
她有些好笑,刚才颜查散见到她,那副窘迫的样子还在眼前,现在却是毕恭毕敬,俨然一副迂腐的夫子模样。她索性也拿出王妃的架子,严肃的问他:“颜大人何事?难道是扣留本宫不成?”
“不不,颜某不敢,颜某不敢……。”颜查散大概说了十几声不敢,看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林碧薇不由“扑哧”一笑,她这样笑的时候,宛然一个明媚的调皮的少女。她很喜欢这个太守府,这里有一股很干净的气氛,还有一股正气,最主要的,还有他。
她的笑容,让颜查散放松下来,他小心道:“想请王妃稍稍留步,商量点事情。”
她略略惊讶道:“我和你们有什么事好商量的?”
刚才智化已教了颜查散该怎么说,虽然他觉得这有违君子之道,但智化道:“颜大人,难道你真的愿意看着展大人和赵方同归于尽吗?”这句话,才使得他决定挽留住林碧薇。
这一刹那,颜查散是有软弱的,是负疚的。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对她是极为艰难的,也知道要是展昭在此,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他不得不说,他迟疑的,带着矛盾的心情道:“是为了展大人的事。”
听说是为了展昭,林碧薇毫不犹豫的随他走在前面的花厅。智化,白玉堂都在,见到她,均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到白玉堂,也不屑的“哼”了一声。白玉堂智化还是硬着头皮给她行了个礼,她极聪明,听到智化的声音,便认出了是当日拿着匕首逼她交出机关图之人,冷笑道:“匕首准备好了吗?”
林碧薇的嘴是非常厉害的,丝毫不会给人面子的。白玉堂也是伶牙俐齿的,但是遇到她,也没辙,只能呵呵笑道:“王妃又说笑了。”
她看看他,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智化忙端了香茶给她。她接过,喝了一口,然后问颜查散:“颜大人,你让我和这两个人商量,我可没什么好说的。”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白玉堂忙拦住她,道:“你不能走。”
“怎么?”她冷傲道:“大白天的,又想绑我不成?刚才的茶里,又下了蒙汗药不成?”
白玉堂被她的眼光逼得低下头去,智化忙上来,道:“王妃,如你忍心听到展大人粉身碎骨的消息,那你就走。我们绝不拦你,但是请你现在再去看看展大人,和他道个别,从此,你想再见他,那是见不到了。”
她听到这个话,蓦然停了下来,目光,也从冷傲,流出深深的炽热,和焦灼。声音,也放低了高度,着急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展昭怎么了?”
白玉堂认真的道:“刚才你也去看过展昭了,他病得很重,是胃出血,是因为一直拿不到机关图,进不了冲霄楼,拿不到盟书,急出来的病。”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大悟道:“我想,怎么就病了呢?”她马上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为难道:“我确实没有机关图,老贼藏得很深,只有他们父子知道。我给你们的也是不全的,就是那张,也是我千辛万苦找到的,原来是准备给孙大人的。没想到都没找到机会给他,他就给老贼害了。”
她说得很诚恳,白玉堂和智化知道她的性子,虽说偏激狠毒,但是要是付出真心,绝对不会有一丝虚假,一时都怔了。白玉堂长叹一声,道:“看来展昭是活着走不出襄阳了。”话音刚落,他的眼中也有了一股湿意,走到窗边,扶着窗棂,抬起头,让那股热热的暖流倒流下去,流入口中,是苦涩和悲伤。
林碧微忙跟了过来,急问道:“白玉堂,为什么这么说?”
白玉堂语带哽咽,黯然道:“展昭一直拿不到机关图,他决定把自己和赵方绑在一起,同闯冲霄楼取盟书。他还预备了火药,绑在赵方的身上,你也知道,就好比绑在他自己身上一样。赵爵残忍狠毒,只有这样,才能拖到我大哥他们带着盟书顺利出襄阳。可是,他自己是不能脱身了。”
说到这儿,白玉堂摇了摇头,一拳狠狠打在窗棂上,抵着额,再也说不下去。
林碧薇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她的目光竟转向窗外粉墙上的一墙粉色小花,它们在春风中舞动,一朵朵,看起来轻盈而美丽,快乐的舞蹈着。这个人的笑,也像春风一样,淡淡的,温煦着,有时又像个孩子一样。
她的唇边,忽有恍惚的笑,她曾经发誓,要做个干净的人,至少对得起他的苦心,对得起他在雨中的那番夹杂着呵斥的苦心的教诲。
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这世上,终有人真正的尊重她,把她作为人来看。她愿为这样的人,付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