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爵又被他将了一军,倒是语滞,顿了片刻,又道:“展昭,你来到襄阳,怎么不先拜见本王?襄阳,可是本王的地盘。”
展昭的眸中,是淡定清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的权势再大,也是朝廷的臣子。展某来到襄阳,是奉皇上圣谕,襄助颜大人而来。拜会王爷,是迟早的事,但公事在先,轻重缓急,展某还是分得清的。”
他从袖中拿出手谕,转向颜查散,道:“颜大人接旨。”
此是圣旨,在场的人都得跪下,赵爵无奈,也只能跪下,听展昭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御前三品带刀护卫,殿前副指挥使展昭志虑忠纯,明敏果锐,特授观察使一职,前往襄阳协理太守颜查散维持地方治安,一切按朕手谕,便宜行事,钦此。”
宣读完圣旨后,展昭对着赵爵平和微笑道:“王爷,可听清楚了?”
赵爵嗤道:“襄阳风调雨顺,治安清明,何劳展大人前来?”
展昭宁静笑道:“圣上的深意,展某就不得知了。展某只知奉圣谕行事,尽忠职守。”他双目缓缓转向屋顶,凝神看了片刻,又转向赵爵,道:“请问王爷,为何派重兵伏于太守府?”
赵爵没好气道:“我府中失踪了一位校尉,既然展大人是来协理地方治安的,那我现在就问展大人要人。”
“展某今夜刚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还请王爷细说。”
赵爵又怎能细说?这中间种种关窍涉及阴私,又怎能明示?本想借着寻找盛子川的时机把展昭搜出来,没想到现在展昭堂堂正正的进来,气势上先把自己压了下去,再拿出圣旨,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哪寻得到半点差错?他只能含糊说了个大概,展昭又抓住其中的漏洞问了几句,赵爵哑口无言,悻悻别过脸去,看向天空,不再回答他的话。
展昭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他几次,方才慢慢道:“既然王爷没有充分证据证明盛校尉在太守府,那展某斗胆,还请王爷撤兵。”
赵爵忽的转过头,道:“展昭,除了你这几个江湖朋友,没人有本事把盛校尉从王府劫走。你包庇纵容,是何用意?”
展昭亦目光锋利道:“王爷口口声声说我几个朋友从王爷府劫走盛校尉,他们初来襄阳,和盛校尉连照面都未打过,有何动机要劫走盛校尉?展某在开封府当差多年,破案无数,事事讲求证据,王爷若单凭我这几个朋友有些武功就断定他们劫走盛校尉,那展某倒要请教王爷,听说王爷府上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那王爷有无从自家府中搜一搜,也许因为内讧有人谋害盛校尉,俗话说祸起萧墙破金汤,内部的分崩析离,更为可怕。展某大胆提醒王爷,先从内部梳理,寻找证据。”
展昭一席话,说得赵爵默不作声。他立了片刻,阴森的向展昭看去,展昭坦荡的迎着他的目光,薄唇微抿,卓然而立。两人目光直视,都似要看到对方的心里去,须臾,赵爵收回目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展昭,你厉害!”
然后一挥手,道:“撤!”
赵爵撤走后,府邸一下子静了下来。刚才熊熊的火把,片刻弃去,厅中顿时黑暗下来,颜查散忙命雨墨点上蜡烛。展昭疲倦的坐下,昏暗的烛光下,大家都忽略了他的苍白,还沉浸于激动之中。白玉堂兴奋道:“展昭,没想到你还蛮能说的嘛。这老贼,生生被你吓了回去。”
“你们把盛子川怎么样了?”展昭蹙紧眉头,问道。
白玉堂顿时不做声了,和蒋平智化他们对望了一下,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展昭。
“泽琰。”展昭缓缓看向白玉堂,目光中含着三分威严,白玉堂有些心怯,摸了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道:“展昭,你也看到了,要是今日把盛子川搜出来,麻烦可就大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不能按照你在开封府的那些规矩来了。”他做了一个手势,道:“我们把他收拾了,扔进汉江了。”
“你们——!”一股怒气直冲展昭胸臆,就怕他们的自作主张,事事按照江湖上的一套行事,可是事已发生,又能怎样?难道真把他们押到开封府,开堂问审?展昭只能深叹一声,微微阖了阖双眼,无奈而痛心道:“草芥人命。”
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的,那阵剧烈的胃痛又猛然而来,他必须乘着身体还能支持赶紧的把任务分派好,于是,一手紧紧压住胃部,把计划详尽的说了。
“找不到机关图,赵方就是活的地图,所以,一点都不能让他出岔子。颜大人,你必须找人打一条坚固无比的绳索,最好是水牛皮的,将我和他紧紧的绑在一起,由我来看着他。再搞些火药,绑在他身上,引线在我手中。拿到盟书后,还请卢大侠你们快马送到汴梁,我会与杨将军联系,由他派两千精兵护送。此事,来不得一点差池。襄阳军民的性命都在这盟书中,展昭再此,先谢过各位大侠。”
回答他的是沉默,众人面面相觑,坐在他下首的卢方,不由焦急问道:“展大侠,拿到盟书,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安全送到汴梁。可是展大侠你又怎么脱身?”
展昭平静道:“卢大侠不用担心,展某自有脱身的法子。”
白玉堂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和他绑在一起,他身上还有炸药,你怎么脱得了身?展昭,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是要把赵方作为人质,拖到我们安全出襄阳,然后,然后和他一起炸死是不是?”
展昭浅浅笑了一下,道:“没有那么严重,我会找机会脱身的。”
“你这就是同归于尽的办法!”白玉堂急道:“展昭,我知道你是实在没有法子想了,才想出这么一招。行,我和赵方绑在一起,你护送盟书去汴梁。你有小鱼儿,我单身一命,无牵无挂。你死了是两条命,我死了是一条命,这个帐,这么一算,就这样定了。”
“取盟书是展昭的任务,各位大侠都是来帮展某的忙的,能为展某护送盟书展某已是感激不尽。”展昭神色冷静道。
“这确实不妥。”颜查散也焦忧道:“展大人,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能想的都想过了。时间很紧,这是唯一的办法。”一阵强烈的恶心又泛了上来,展昭站起来,走了几步,感到脚步虚浮,又转过身,对颜查散道:“颜大人,麻烦为展某找个大夫。”
颜查散听到展昭提出这个请求,明白他一定病得不轻,这才发现,他脸色特别苍白,忙扶住他道:“展大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碍。”他轻轻摆脱颜查散的手,道:“微恙而已,睡一觉就好。只是任务在即,还是用些药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