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还未换去夜行衣，正和颜查散在厅中谈着事，他的神情，带着严肃，和一丝疲累，看到钟夫人，有些愕然，但很快，温煦笑道：“嫂夫人。”

这是一双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给你安慰和温暖，让你感觉到世上无论风雨如何飘摇，依然有一个人能给你信赖和依仗的沉稳而又明亮的眼睛，这个人站在前面，立刻便有稳重如山□□如松的气质，玉珊盈盈下拜，感激道：“妾身感念展大人相救，无以回报，唯有来生结草衔环。”

展昭忙弯腰扶起钟夫人，宁和笑道：“嫂夫人言重了，展昭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嫂夫人谬赞，展昭愧不敢当。”

淡淡的温和的笑意在展昭眸中浅浅的流动，因为钟夫人的大礼致谢，他还有着一抹微微的赧然。看到他湿透的夜行衣，玉珊感动道：“玉珊母子，让展大人受累了。以后夫君还望展大人多多照应。”

“好说。”展昭温厚笑道：“只是展某现在还在钟兄的地盘，还是要钟兄照应。”

玉珊又向颜查散裣衽为礼，歉然的，谦卑的说道：“颜大人，妾身在这儿，给颜大人大大增添了麻烦，还望颜大人能够宽宥妾身。”

颜查散搓着手，不安的笑道：“钟夫人说哪里话，您太过客气了。”

玉珊的唇边，闪过一丝疲惫而又苍凉的笑容，又侧头，温柔的对钟雄道：“夫君，你和展大人他们商量要事吧，玉珊先去休息了。”

钟雄颌首，他确实有要事和展昭商量。玉珊慢慢的退去，到了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依恋的向钟雄看去。钟雄没有看见她的眼神，他正侧身对着她，向展昭在说什么。倒是展昭看见了她的眼神，那里有云一般浓重的惆怅，慢慢的溢开，又有一种惊人的灿烂，就像暗夜里开放的美人蕉，有着不可思议的美。不知为何，展昭忽觉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也无法捕捉这不对劲在哪里，他还是向钟雄道：“钟兄，你陪嫂夫人回房吧。”

钟雄浑然未觉得什么，道：“不用了，就在后面，她认得路。”

展昭还想说什么，玉珊已经走了，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消失了，如一阵雨轻轻的飘过，散了就是散了，云淡淡，雾袅袅，轻烟似的，消失在凄然的，浓稠的夜色中。

钟雄此时，热血沸腾，豪情满怀，他从怀中掏出印玺，兵符，令牌，郑重递于展昭，道：“熊飞，义阳三关五十万军力都在这里。请熊飞交于杨知范将军。”

这是展昭没有想到的，惊喜的火花，顿时点燃了他的双眸，使他的眼神出奇的明亮。他的胸臆起伏着，激动的说：“钟兄，你想通了？”

“想通了！”钟雄复又长叹一声，低下头，狠狠的锤一下茶几，道：“钟雄愚昧，醒悟得太晚了！”

这无疑是黑暗中最大的光明，多日重重的迷雾，终于得以驱散阴霾，能够看到曙光，和希望。展昭也不知怎样表达内心的欣慰，牢牢执着钟雄的手，眸光亦是微湿。钟雄也紧紧握着展昭的手，两双属于男人的灼热的宽大的紧紧握在一起，四目对视，无声之中，流动着强烈的男人的情感，那是热血，是信念，亦是金石一般的承诺，是豪情磊落的肝胆相照。

东方已白。

颜查散在一旁也喜不自胜，钟雄的投诚，是展昭这些天来取得的最重要的成果，从某种方面来讲，大于取得盟书的意义。皇天不负苦心人，展昭千辛万苦，终能越过羊肠小径，到达山峰之上。颜查散是个很有趣的人，迂腐起来迂腐，但是活泼起来也会手舞足蹈，他喜道：“展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喝酒？我觉得应该喝酒，您说对吗？”

“应该喝，应该喝！”展昭一向是偏于沉静内敛的，此时也掩不住兴奋，连连拍了几下钟雄的手，又笑着转向颜查散道：“颜大人，把最好的酒拿出来。”

钟雄的手都给展昭拍红了，他神采飞扬的笑道：“熊飞，你这可是练武之人的手，钟雄还能经受得起，要是拍到什么姑娘手上，可是要把人家的纤手都给拍肿了。”

颜查散也笑道：“估计沈姑娘的手给展大人这么用力拍两下，非散了架不可。”

大家都笑了，展昭赧然得很，耳朵根都红了，还是颜查散细心，道：“展大人，你快去换件干衣服。”

展昭答应着，正要跨出门去，忽然，一阵尖锐的哭喊的声音，向他们这儿传来，紧跟着的是颜查散派去伺候玉珊的丫鬟小云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脸色死灰的语不成声道：“大人，大……人！”

突如其来的冰凉，像是蛇一样缠绕住钟雄，恐惧的寒意，从背脊上直窜，然后到了头顶，他听见小云觳觫的不成调的声音：“夫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