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虽已待命,但听得盛子川命令,却面面相觑。刀箭无眼,而此时□□手和展昭他们战在一处,哪分得清敌我双方?箭矢飞出,不要误伤了自己人。
盛子川是狠毒之辈,只管取展昭他们的性命,怎会管得自己人的性命?想着这四人不管是死是活,在王爷面前,都可表功,厉声道:“尔等若不听命,格杀勿论!”
只见箭如飞雨,向着他们飞来。好一个展昭,夺过□□,凭着深厚的内劲,将□□舞得如狂风暴雨一般,他身形奇快,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身影,银光暴处,箭矢都被他纷纷挡却,失了准头,不管是敌是友,都在他保护之下。那些□□手暗道惭愧,也已被他破了阵法,又见盛子川毫不爱护他们性命,反而是敌人将他们护于翼下,哪有再战之心?已是溃不成军。
乘此混乱之际,白玉堂智化抢入小厅,揭开画像,推门而入。盛子川一见不好,双鞭舞来。展昭一剑拦住,向他右肋刺去,他大吃一惊,侧身闪避,险险避过这一剑,向右边滚去。他也是武力深厚之人,稍稍镇定,便将双鞭飞下,但见招数繁复奇幻,顷刻之间,已与展昭拆了数十招。
展昭知他使的是张旭的草书书法。而盛子川的武功套路有个特点,必要将张旭的一首诗从头到尾使完,一字都不能遗漏。展昭业余对书法颇有造诣,见他双鞭使处,虽是凌厉,但已使了一个“岩”字,一个“下”字,展昭露出一抹微笑,已有成竹在胸,这是一首张旭手书的古诗:岩下一老公,四五少年赞。衡山采药人,路迷粮亦绝。过息岩下坐,正见相对说。一老四五少,仙隐不可别。
盛子川哪里知道展昭已看破他招数,双鞭横直甩下,卷着凌厉的风势,向着展昭劈来。展昭不闪不避,一抹从容的笑容,从眸中淡淡晕染,盛子川忽觉不妙,果然,长剑雪亮的光芒,犹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惊飚而起,展昭稳稳的一招“横槊赋诗”便将他的双鞭锁住,然后剑尖一挑,一股深厚的内力源源袭来,盛子川面红耳赤,极力握住双鞭,却终究挡不住展昭江海般绵绵不绝的内力,金银双鞭生生给他夺了过去。
展昭剑刺他“抬肩穴”,盛子川被他封住穴道,全身酥麻,顿时动弹不得。此时,展昭见欧阳春已经将雷英和曹德玉制服锁了穴道,便将长剑横在盛子川颈中,淡淡笑道:“盛大人,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盛子川被他挟为人质,不敢动弹,他可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极重,拼命叫道:“别放箭,别放箭!”
雷英曹德玉面面相觑,他们终究没有盛子川狠毒,当下默然,那些弓箭手见了展昭欧阳春的功夫,有谁敢上前来?展昭欧阳春挟持了盛子川,往地道中走去,上得地道,果然是别有天地。几进甚是精致的房子,便是锦春坞。白玉堂和智化已将钟夫人救了出来,满院都是七倒八歪的尸体,展昭深深的皱了皱眉,他知智化和白玉堂行事狠辣,心中暗叹他们太过,但非常时刻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道:“速与蒋大侠会合。”
白玉堂见盛子川给展昭挟持着,道:“这人怎么处理?”
智化从护腿处拔出匕首,抵住盛子川胸口,道:“展大人,杀了他!”
“展大人?”盛子川吓得脸如死灰,忽听得“展大人”三字,眼中闪过深深的惊讶:“你,你是展昭?”
展昭没有作声,白玉堂喝道:“死到临头,你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且慢!”浓黑的夜色下,展昭的眸中,是镇静而严峻的目光:“未经审讯,不得枉杀人命!”
白玉堂急道:“你这只臭猫,到现在还在讲什么法理?这个人认出了你是展昭,怎么留他做活口?”
盛子川吓得瑟瑟发抖,知道这些人中,唯有向展昭求情才有用,连声求饶道:“展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早听说展大人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可不能,可不能行私刑枉杀人命啊!”
白玉堂“呸”道:“展昭与你哪是同朝为官?你是襄阳王的走狗,展昭可是响当当的朝廷命官,硬朗朗的汉子,谁像你这是贪生怕死的癞皮狗!展昭,杀了他,混战之中,哪有不死人的?这人刚才叫人放箭,可是毒辣无比!”
展昭缓缓摇了摇头,清亮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非常:“展某身在公门,不比各位江湖大侠能够快意恩仇,事事当以律法为先。此人虽然可恶,但不可行私刑坏他性命。”
白玉堂不由记起三年前,在陷空岛,抓住沙千里后,他也是这般固执:“卢大侠,展某他日再去陷空岛请罪。今日,除非展某死在此处,否则一定要把沙千里带回去。”时隔三年,他依然是这般耿直坚执,这个人,脾气好起来宽容温厚,什么都不计较,可是牵涉到开封府,牵涉到律法,他就是这个花岗石脑袋,白玉堂气道:“展昭,你这死性子,怎么不能灵活一下?”
但是,看到那眸中无声而又肃然的光芒,静静似深邃的海洋,却又坚毅如雪山顶上屹立不倒的青松,白玉堂又一次的明白了,这是谁都不能撼动心志的展昭。他狠狠的叹道:“死猫,自己找罪受!”
展昭的唇边,微微浮现一个弧度,是若隐若现的笑容,雪亮的长剑犹搁在盛子川的颈间,向着钟夫人温厚致意:“钟夫人受惊了。”
钟夫人倒没有寻常女子的惊慌之态,她护着一双儿女,眸色中,是大家闺秀将门夫人的从容和镇定:“多谢展大人相救。”
展昭将盛子川交给智化,道:“智大侠,此人有用。让他和蒋大侠坐在车头,你用匕首抵住他背,前面的关隘,由他叫开。”
众人方悟到展昭挟持此人的用意,不由都生佩服。展昭又道:“请蒋大侠将钟夫人送于颜大人处,按今夜之形式,恐怕钟府周围有埋伏,不宜贸进。”
白玉堂和欧阳春怀抱钟雄之儿女,跃出墙去。展昭看着他们安全越过高墙,方彬彬有礼向钟夫人相问:“钟夫人可有帕子?”
钟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想展大人要帕子干嘛?难道受伤了用来包扎?她赶紧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展昭。展昭并不接过帕子,温煦笑道:“麻烦钟夫人覆住手掌,展某要得罪了。”
原来他是要将钟夫人带着越过墙去,时人于礼法颇重,展昭又是谦谦君子,愈加恪守。今日虽相救钟夫人,但亦是处处尊重。
钟夫人感激的将帕子覆于掌上,展昭微笑道:“钟夫人,展某得罪了!”便携着她手,如一只大鸟一般,旋身而上。钟夫人只觉耳边风声飒飒,身子已离地丈余,片刻之间,又飞旋而下。她是一丝都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但是在腾跃纵空中,有些许惊慌,立刻镇定下来,皆因这掌心中踏实而沉稳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