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宅,楚叔打着伞出来,看见展昭背着沈晗,忙道:“走备弄,展大人,备弄出去就是晗晗住的那一进。”
苏州的大户人家往往都有备弄,长可达百米,幽长,深邃,暗黑,风雨袭来时,走备弄可免于淋湿。但是备弄漆黑,就是大白天,两边的龛内亦燃灯烛。
沈晗一听走备弄,立即急了,惶恐道:“不走,张叔的鬼……在里面。”
张叔是药店的伙计,也是住在沈宅的,那日的血案,张叔被杀手刺死在备弄,状甚可怖。沈晗做的噩梦,一半都是张叔。她一听见要走备弄,面前马上出现张叔满脸是血的模样,立刻惊慌起来,执意不愿走备弄。
大雨哗哗,楚叔叹道:“晗晗,展大人在,怕什么呢?你看展大人衣服都湿了,一进一进走过去,又要湿一层。晗晗乖,让展大人背你走备弄。”
沈晗听楚叔这么说,便不做声了,柔顺的伏在展昭背上,轻声道:“那我闭上眼睛就是。”
展昭回首,对楚叔道:“楚叔,还是从前面过。”
夜色漆黑,雨就在耳边落着,迅急的,接连不断的,像是一波又一波连绵的潮声,展昭的衣服,薄靴皆湿透了,到了沈晗的房间,先让她睡好,展昭试她额头,滚烫,忙道:“楚叔,你看着沈晗,我去请大夫。”
楚叔很是过意不去,道:“展大人,楚叔去吧,您换件干衣服,擦把脸。”
展昭淡淡一笑,撑起伞,往急雨中走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找来了大夫,开了药,说是晚上留心点,病人可能会谵妄。
大夫说得没错,沈晗先是沉睡,唤她喝药时,却相当烦躁,头扭来扭去,嘴里喃喃的说着胡话,怎么也不肯喝。展昭将她抱在臂弯中,耐心的将药碗送于她唇边,高烧使她失去清醒,手一推,药都倾倒在展昭的衣襟上。
楚叔在旁见了,十分的过意不去,也有些害怕。沈家虽说颇受人尊敬,但世代白衣,无人入仕,如今见展昭这个大官儿这样耐心的照顾沈晗,却被她浇了一身的药。虽说也有些明白他们的关系,但是寻常百姓家,妻子对丈夫尚且是既敬又畏,何况是展大人这样的大官?亲手试羹汤不说,还如此耐心,却被他们家小姐泼了一身的药汤。虽说小姐现在不清醒,但是雨一身,药一身,展大人从她回来,就没歇过,再好的性子也要急躁的啊。
楚叔忙拿着干净的汗巾为展昭擦拭着衣服,尴尬道:“展大人,您去歇着,我来照顾晗晗。她心里烦,您别着她恼。”
展昭温和一笑,道:“无碍,楚叔,麻烦你再煎一次药。这烧,得让她退下去。”
药又煎来了,楚叔道:“展大人,晗晗这样子,只能烦您按住她手,小老儿来把药灌下去。”
“不可。”展昭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眸中,是温厚的光芒,缓缓道:“我来喂她。”
展昭将她抱于臂弯中,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沈晗间或便会躁动,但展昭极其耐烦,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着,她渐渐安静下来,一碗药,到底给喂了下去。
她像个孩子似的,喝完了药,将脸轻轻偎向展昭怀中,像是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脸上,有安定和温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