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昌朝气愤愤的坐下,手腕上有一道深刻的红印,这是展昭气急之下用力握持所致,他瞥了一下展昭冷如寒霜的脸色,心道:“此案必须速速了断,不能再拖延下去,展昭现在情绪激动得很,万一生变,到时候我在娘娘面前无法交待。”
这么想着,他转首向杜曾道:“杜大人,沈晗刺伤张荣祖,张荣祖至今不能行走,有残废之虞,按律,怎样判定?”
杜曾望了一眼包拯展昭,声音略轻道:“按律,流刑五年。”
“好!”贾昌朝颌首,一拍惊堂木道:“沈晗,按大宋律,伤人至重,流刑五年,发配崖州!”
判决既下,贾昌朝快速的望向展昭,他看见包拯正在向展昭摇首,展昭胸膛起伏,强行克制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意,贾昌朝惧怕展昭做出过激的行为,立刻又转向沈晗:“沈晗,此判决,你服是不服?”
沈晗幽幽的望向展昭,看着那怆痛而焦急的眼神,宁静的浮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一审,二审,三审,从开封府到大理寺,这一路上,风横雨狂,这来自江南的姑娘,如一朵身不由己的花,飘飘的置于这渺渺纷纷的乱尘之中,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看透了一些什么。人心的险恶和诡诈,一层层的浮出水面,或是笑里藏刀,或是白刃相见,或是凶恶的狞笑,她都见识到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是黑与白,还有很多灰色的暧昧不清的东西。她知道了,开封府,倾尽全力要为黎民百姓支撑起一方青天,但亦有,力不能及的无奈和痛苦。
此时,她的心中一片空明,自身的荣辱已置于一旁,望着展昭清瘦英俊的脸庞,她有的,唯有深刻的心痛。大哥,实在没能好好歇上几天,大哥,太累了。为她寻找证据的奔忙,重伤之下犹谆谆叮嘱的苦心,身体不支尚强撑着陪堂晕倒的二审,和杨毅欺负她时大哥痛楚而愤怒的眼神,一一闪过她的脑海。大哥不能再为她操心了,他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有很多坏人等着他缉捕,很多案件等着他勘破,很多黎民的冤屈等着他伸张。他不是沈晗一个人的大哥,他是天下人的展昭。沈晗啊,你不能这样自私,不能再拖累大哥了,把大哥还给天下吧。
要和大哥分别了,真是舍不得啊。从此后,只能在梦中看见大哥了。曾经做过很多梦,多想和大哥一起骑着马,随意的行走在江湖之中;也多想和大哥回一趟姑苏,让他看看自己小时候呆着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桂花开了,花香会笼罩着他们,也有很多很多迷宫一样的曲曲折折的小巷子,窄得只有两个人通过。曾经是多么不喜欢大哥身上的这件红衣,但是,大哥终究是要为这件红衣付出的。大哥,大哥……,她深深的望向展昭,满是依恋和不舍,炽热的泪水夺眶而出,流于洁白的脸颊,然后,回首,庄容望向案台,轻声而清楚道:“沈晗服罪。”
“沈晗!”展昭痛心相唤,浓黑的眉紧紧相锁,眸中皆是深深的怆然,薄唇微微颤抖,须臾之间,眉目之中,竟是众人从未见过的萧索之色。
沈晗缓缓站了起来,堂上众人,竟无人阻拦,贾朝昌想喝止,但环顾四周,又把话咽了下去。一片安静中,她静静走到展昭面前,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他,虽是泪光莹然,但满是温柔之色,美丽的唇边,还是往常那甜美的笑容,轻轻的轻轻的说:“大哥,保重。”
又向包拯盈盈跪倒,叩首,然后道:“大人,沈晗是孤女,自入开封府,多蒙大人照顾,沈晗心中,已将大人当做父亲。沈晗年少无知,也给大人和开封府惹了不少麻烦。沈晗原想着,日月长久,还是能够孝敬大人的。现在看来,”她哽咽道:“是不能了。大人年近半百,还在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沈晗求大人多多保重,为天下诸多冤屈的黎民百姓保重身体,大人是他们心中的一方青天。”
包拯微微颌首,眼中亦是温热,温言道:“小鱼儿姑娘请起来,本府,终究没有保住你,本府的心中也很难过,小鱼儿姑娘不要怨本府。”
沈晗轻轻摇首,想着今日堂上一别,远赴崖州这蛮荒之地,是再也见不到包拯了,有些心里话今日不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今日虽当着堂上众人之面,有着赧然,但是也顾不得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展昭,少顷,又移向包拯,恳切道:“大人,沈晗有一事相求,还望大人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