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捡起一根稻草,在手里揪着,重重的叹口气道:“这个什么汴梁,一点都不好玩。”
明澄浅浅一笑,道:“汴梁怎么适合你这样的女孩?你过惯了山里清静的日子,这儿人声喧哗,也浮华得很,刚来时觉得新鲜,没有多少日子,就厌了,是不是?”
沈晗略为惊讶的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明澄给她那清澈的双眸看得脸颊有些发红,柔声道:“不认识我了?”
“说起正经话来,还真不认识你。”沈晗又转过头去,手中玩着稻草,笑道:“没想到还说到我心里去了。”
“早就看出了,你撑在这里就是为了展昭。”明澄叹道:“只是,汴梁不好混,展昭身边更是难混。”
“混混混,难听死了。”沈晗用稻草拍了一下他的头皮,道:“在大哥身边,怎么能说混呢?”她唇角微弯,轻声道:“在大哥身边,每一天,都很快乐。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和大哥讲讲,听他说几句,心里就明白了。再难再险,只要看到他,心就定了。汴梁再让我觉得不适应,只要大哥在,就是好的。”
明澄看着她明亮清澈的双眸,忽然觉得她那样美,虽然身在囹圄,通体无装饰,但自有一种柔和宁静的光芒,在她身上散发出迥异于往常的光华流溢,使她的眼里看上去,都是星子在闪烁。
原来,她和展昭同样有着清澈的双眸。明澄认识展昭这么多年,也眼见他从意气风发快意恩仇转变为今日的淡定,坚毅,隐忍,但是那目中的清澈从未变过,当你注视他的双眸,依旧看不到一点云翳,只是这清澈之中,多了悲悯,更是深邃如海。而沈晗眸中的清澈,是如溪水一般,倒映着天光云影,阳光点点,未经世事,未惹尘埃。
有那样清澈双眸的人,必定有着超乎常人的善良。原来,在某些方面,他们是那样的相像。他们都是属于蓝天的,一是高远怒飞的苍鹰,一是自由活泼的紫燕。只是,苍鹰为了心中信念自缚双翼,紫燕,也只得伫足污浊人间。
有一阵强烈的弥漫的心痛越过了明澄的心房,这样的痛,是他以前不曾有的。他是云淡风轻万物不萦于怀的人,但是,现在,好似有一点以前他不曾意识到的情感,攥住了他。他宁静笑道:“小鱼儿,最近有一首词,讲杭州的,听说过吗?”
沈晗茫然摇首,明澄道:“我念来给你听。”
他念的是柳永的《望海潮》。柳永的词,时人都颇为欣赏“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此首是柳永新作,明澄为人疏狂不羁,从无王孙公子的架子,最好诗画,因此,柳永也是他杭州寓所的座上客。此为柳永新作,市井还无流传。
他曼吟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明澄文辞风流,嗓音也极好,一首词念得悠远清扬。沈晗听得微醉,静默久久,好似才从词意里清醒,道:“写得好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样的美景,何似在人间。”她又有些遗憾的笑笑:“上次和大哥去杭州取证,连西湖都未来得及游赏。大哥一直说,有时间再陪我去,他的时间,”沈晗幽幽道:“从来不是自己的。”
“如你来杭州,住在我的山庄里,天天都可见到这样的美景。推出门去便是西湖,十里荷花就象长在家中一般。我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你一开窗,西湖就跳到你的眼中。你可以看着西湖梳妆,看书,吃饭,小鱼儿,你来杭州吧,我保证,让你一生,都生活在诗里画里梦里。”他的眼中发出热烈的光芒,道:“你听,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柳先生写的就是我。只是他说我,要将好景,归去凤池夸,我却先向你说了。小鱼儿,如你来杭州,这一生,再也没有一丝风雨可以惊扰你,吟赏烟霞,菱歌泛夜,你就是那画中人,一生清嘉。我知道你怕规矩,怕束缚,到了杭州,那便是你的天地,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