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以惊人的速度把汴巷的房子整理得干干净净，当然，包大人派马大嫂和心莲夕颜都去帮忙，没有多少时间，已经是一个崭新的家了。厨房里的碗筷全部齐全，都是马大嫂临时雷厉风行的采购的，房间里也是新被子新床单，心莲和夕颜手脚麻利的在短短时间内把被面缝衍好了，鸳鸯戏水，花开富贵的图案，她们看着也心酸，看到沈晗进来了，又都笑道：“小鱼儿，快看，这可是汴梁最好的那家布店锦意坊买的，夫人给小鱼儿准备的嫁妆，今天都运过了，喜不喜欢？”

“喜欢。”她刚说喜欢，眼睛就红了。

心莲忙上前，搂住她说：“小鱼儿，展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快点擦干眼泪，不哭了。”

夕颜也道：“小鱼儿，你这样子，展大人看见要心痛的。今日里，可是你们的新婚之夜，快高兴一点。”

“高兴的。”说到高兴，她坐了下来抚摸着被子，一下一下的摩挲着，眼泪却是一滴一滴的下来。

“好小鱼儿，”夕颜拿来手巾，递给她，她捂住眼睛，夕颜勉强笑道：“你看桃子似的，快捂上几次，待会儿别让展大人看出破绽来。今日里可是新娘子。待会儿大人夫人都要来的，你要唱主角的。”

“嗯。”才说嗯，她的眼泪便纷纷而下，捂住手巾，哭个不停，心莲夕颜看到她这副模样，终于也忍不住陪着哭了。马大嫂进来，看到这样子，忙道：“小鱼儿，不哭不哭，你们两个，快帮她梳妆啊。今日里，总是个新娘子。”

她们忙着为沈晗又重梳了发髻，那件新娘装给沈晗的眼泪流得也不能穿了，换了一件夫人为她准备的红衫子，头上是展昭为她买的步摇，再插上一朵绢制的海棠花，上了些薄薄的脂粉，再三关照沈晗不能哭了。沈晗点点头，稍一打扮，她秀美娇艳，比花儿还要漂亮。

展昭是白玉堂亲自护送回来的，到了门口，他走下轿子，沈晗已经在等着了，见了他，甜甜的迎了上来，笑容比花儿还要灿烂，白玉堂笑道：“好漂亮的新娘子，快和新郎一起进去吧。”

沈晗扶过他，柔柔一笑，道：“大哥。”

双眸相对，是柔情无限，沈晗轻声道：“大哥，回家了，这是咱们自个儿的家。”

自个儿的家，这话听来分外的温暖。展昭七岁跟随孟师父学艺，十四岁入江湖，十八岁入仕，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飘零世间，虽然开封府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虽然有大人和亲如手足的兄弟，但是总不是家。

现在，面前这个盈盈微笑的沈晗，在今日成为他的妻子，给了他一个家。白玉堂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沈晗抱着巨阙成亲的情景，当然，隐去了所有悲伤的情节，只讲沈晗的坚强和大家的感动，白玉堂很少有这样庄重的神情，但是这一次，他认真的说：“猫儿，你们家沈晗不是寻常女子，好好珍惜，这是你的福气。”

他的眼中渐渐湿润，他能给沈晗什么？他有何德何能，让她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一般要同他一起燃烧。生死不离，生生世世，他能给她的，是那一腔完整的深情吧。这么多年，他出生忘死，也赢得了一些美誉，南侠，展大人，但是，都是过眼的烟云。他从来不是执着名利的人，他所有的，也只是一腔热血，一颗丹心，都奉于天下了。他能给沈晗的，只能是纯粹的深厚的情感了。

沈晗扶着他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笑着告诉他，王爷和娘娘是如何的祝福他们，皇后还给了她玉镯子，她的话中，全是甜蜜和幸福，没有一丝儿悲伤。这样的沈晗，让展昭也宽慰不少，黄昏雨收，有淡淡的夕阳，照在沈晗的脸上，展昭看到了额上的那块青肿。他站住，道：“晗晗。”

沈晗转首，笑道：“大哥。”

他轻轻抚摩着她额上的肿块，知道她必定受了许多委屈，现在光线并不黯淡，还是能看到她的眼睛也红肿着，是脂粉也掩盖不了的。展昭的眸中，流露出不忍和心痛，轻声道：“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啦。”她笑道：“王爷娘娘都是很讲道理的老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也是应该的。晗晗能够理解，再说了，小王爷一直帮着我。后来事情就圆满的解决了。大哥，晗晗的本事还是蛮大的吧。”

她言语之中很是轻松，但是展昭明白一定是受大委屈了，不过这姑娘学会隐忍了，他叹了口气，为她整理鬓旁的海棠花，清澈如水的眼中，满是温柔。沈晗握住他的手，仰首看他的脸色，好像比以前好了一点，手也不那么凉了，她问道：“大哥，你感觉是不是好点了？”

“好多了。”展昭笑道：“你白五哥每日给大哥送礼，只是他受累了。”

“白五哥呢？”她回首找，白玉堂一直在他们身后，保持着远远的距离，以免妨碍他们，看到沈晗找他，便跳出来笑道：“小鱼儿，我在这儿，我和你说，我是不想打扰你们两人世界的，可是你们家猫儿少不了我的这份礼，我也只能在你们家住下了。”

沈晗的眸中，是浓浓的笑意：“好极了，白五哥，我把楼下那间最好的房间给你。”

“到底是小鱼儿做女主人了，白五哥听你的，你让我住杂间也行。”白玉堂的眼中露出丝丝笑意：“行了，你们慢慢走吧，我单身一人，见不得你们卿卿我我。”

说着，白玉堂就飞快的往前跑了过去，看着他的身影，展昭和沈晗都笑了起来，沈晗道：“大哥，你看白五哥，年纪和你差不多大，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脾气，像个小孩子一样。”

展昭温润的看着她，眼中有星子般璀璨的光华，宠溺的笑道：“要说小孩子脾气，谁都比不上咱们家晗晗。翻墙出来的那事，谁干的？”

“那还不是为了见大哥？谁让你什么都让晗晗走开。现在，终于推不掉晗晗了吧。”她甜蜜的说：“怎么也推不掉了吧？”

“推不掉了，让你这颗小糖豆给粘住了。”展昭刮着她的鼻子，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这笑意，使他看起来依然丰神俊朗，沈晗此时有个错觉，展昭没有伤，没有，他健健康康的，那么好那么好。

“大哥。”她把头埋入展昭的怀中，掩饰着即将流出的泪水，那怀抱，依然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令她有谁都给不了她的安全感。展昭轻柔的抚摸她的黑发，宁静的说：“晗晗，怎么啦？”

她吞回眼泪，抬起头，笑道：“没什么，让大哥尝尝小糖豆粘人的滋味啦。”她略略感伤的道：“以前娘总说我是小糖豆，小粘糕，说黏了谁谁就逃不掉。我想黏爹，黏娘，却是一年中只能黏一个月，爹还不允许娘对我太好，说这样，就不愿意去师父那里了。师父最烦我黏，一黏，就赶着我走。大哥，让晗晗好好的黏一生一世，好不好？”

一生一世？他们的一生一世有多久？看着沈晗亮亮的眼睛，展昭压下了心头的酸楚，笑道：“展昭不怕，展昭让这块小黏糕，小糖豆黏着一生一世，好了。”

“那是大哥最好了。”沈晗灿烂笑道：“大哥，晗晗终于有家了。”

“展昭也终于有家了。”展昭的笑容像春风一样温暖的漫开：“谢谢你，晗晗。”

短短的一段路，他们走了很久，仿佛那路没有尽头，不要走完……。沈晗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张望着，展昭问道：“晗晗，在找什么？”

“大哥，孟姐姐不来吧？”

“春妮？”展昭摇了摇头：“她不来。”

沈晗松了一口气，在展昭耳边说：“大哥，我……我也说不上来，我怎么看见春妮姐姐就想逃。”

“晗晗……。”

“我知道我知道，”沈晗赶紧说：“她是大哥的师妹，就好像亲人一样。我应该接受她，可是，”她有些颓丧的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慢慢来，”展昭温和的说：“春妮个性有些倔强，她自小失母，师父捧在手心里长大，所以，不比晗晗，从小离开父母，在师父身边，性情比较豁达。”

“嗯。”沈晗又把展昭的手握在手中：“大哥的手暖了不少，晗晗每天都握着，握着握着就暖了。”

看得见前面的灯火了，是那样的明亮温暖，沈晗笑道：“大人夫人，还有王朝马汉他们都来了，都在楼下的小厅中。大哥，他们都是来祝福我们的。”

八

仪式极为简单，展昭的身体无法进行太多繁琐的礼节，还是由沈晗一个人给大人夫人磕了头，奉了茶，公孙策把两人的庚帖交换一下，便算完成了。马大嫂端上来桂圆莲子汤，给两人喝，笑道：“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听到这句话，所有在场的人都不自禁心中一酸，张龙最能搞气氛，马上道：“今儿不喝交杯酒了，展大人，你和小鱼儿把莲子汤交换一下，就算喝了交杯酒。”

展昭微笑着把自己的莲子汤端给沈晗，沈晗也端给展昭，含笑而视，慢慢的喝了。白玉堂喝彩道：“好，好彩头！”

展昭的笑容温暖如三月的暖阳：“大人，夫人，以后晗晗还要请各位多照顾，展昭先谢过了。”

明亮的灯烛，光线耀然，照在他消瘦的脸上，大家都觉心中堵得慌。沈晗马上道：“我不要大人夫人照顾，我是大哥的，谁都没有照顾我的责任，只有大哥有。”

那一身红衣，依旧温润宁静的笑容，仿佛当年初入仕，意气风发的少年。十年来，抛洒热血，身经百战，依旧是坚若磐石的信念，坚如青松的傲骨，生死置之度外，从未为自己提过半点要求。唯一恳求的，都是为了沈晗。而沈晗刚来开封府的情形，包拯仿若还在眼前，快乐的像只小鸟儿一般，不是偷出去玩，就是闯些小祸，让展昭头痛不已。现在这姑娘，已经成了展昭的妻子，但那甜美的笑容，也淡了很多。包拯略略低头，眼内一热，董夫人见这情形，忙笑道：“自然是展护卫照顾你，不过现在成了夫妻，就要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展护卫，小鱼儿这两年我看下来，绝对是个坚强的好姑娘。”

展昭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包拯道：“今天就这样吧，展护卫也该歇息了。我们也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