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嫂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她羞愧难当,怪道马汉要给自己一巴掌,是要挨!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展大人是什么人吗?竟然怀疑起展昭的人品来!她喏喏的不知说什么好,展昭温润笑道:“大嫂请进。”
马大嫂有些畏缩的走进来,捡着一张椅子坐了。这是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房间,却充溢着药香的微微清苦。展昭此时精神尚可,披衣下床,亲自给马大嫂斟了一杯茶。马大嫂连忙道谢,看着展昭的脸色,小心的问道:“展大人,受了风寒?”
展昭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马大嫂吁了一口气,笑道:“我就是说嘛,展大人要不是为了不把这风寒传给小鱼儿,早就回府了,是不是?展大人,这风寒没几天也就好了是不是?这公主府可是什么好大夫都有,对不对?”
“是。”展昭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苦笑,又很快恢复了宁和平静的神色,道:“大嫂,小鱼儿不知道你来吧?”
“不知道。这丫头,今天去了你们的新房,我死命的扯着她去,让她去散散心。这几天,她就像疯了似地,到处找你,连大人府上都让她给找了个遍。”她没注意到展昭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展大人,这丫头像着了魔一样,饭不吃,谁和她说话都听不见。整天就是呆呆的坐着,像木头一样。小鱼儿本来多可爱的模样,现在又瘦又憔悴,谁见了都心痛。她总说你回来过,可是大家都说没看见。你想,这丫头的心里都是你,可受得了?她这几天总是问我,大嫂,是不是我疯了?我看错了?展大人,把我心痛的什么似的……。”
她终于打住了话头,她看到展昭眼里满含的痛楚,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别转头,轻轻阖上双目,让那一抹酸涩的温热从眼中直咽下去。少顷,回过头来,镇静的问道:“小鱼儿在汴巷的房子里?”
展昭的状态让马大嫂觉得很不对劲,这绝不像是普通的风寒,他的脸色在正午的日光下,有一层灰白,又带着隐隐的青色,嘴唇也没有一丝儿血色。瘦削得也不合常理,但是展昭身上那股依然坚毅而英武的气场还带着隐隐的威严,使马大嫂无法提出她的疑问。仓促之下,她点了点头。
展昭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看她。只是还请大嫂回去后,不要告诉她,我——在这儿。”
马大嫂刚走,展昭就从枕旁找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合着水服用了,又闭目在床上靠了片刻,他需要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和力量,来面对沈晗,万万不能让她看出破绽。还好,这颗药丸足以让他支撑两个时辰,这也意味着他们相聚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从此后,就是天涯海角。想到这儿,展昭心如刀割,可是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现在,任何微小波动的情绪都会引起他的伤情反复。只要把这丫头安抚好,□□再怎么样的痛苦,自己一个人也能挺过去。
他还是换上了红色的官服,这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衣衫,那时候,她是小男孩的模样,站在早食摊前,馋涎欲滴,眼睛是那么亮,即使在银装素裹寒风凛冽的汴梁冬天,那双美丽灵动的眼睛,也会让你立刻想起春天。她缠着自己,说什么都会做,确实是个能干的姑娘,粗活细活都能干,可是学什么都不精,就是贪玩,不专心。那样一个满身都是小缺点的姑娘,时时淘气的给自己惹出乱子的姑娘,和他以前接触的姑娘一点都不一样。她不如雪梅的冷静,坚强,隐忍;也不似月娘的温柔,和顺;更和连彩云的果断,豪情迥然相异。可就是这么一个一点都不完美的姑娘,悄悄的爬上了自己的心头,让自己牵着,挂着,再也忘不了了。
那笑着的弯弯杏子眼,那使劲的对自己好的一颗心,那深夜回来永远热着的一杯杞菊茶,那在大牢中强装坚强却在自己复回时看到她独个儿蜷缩在墙上哭泣的恐惧无助,那看着自己为她套上金手镯时的迷茫,还一个劲的说不喜欢首饰时的傻傻的小模样,都在眼前一一闪现。想着想着,展昭的薄唇,不觉微微上扬,勾起温暖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