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从那天起，沈晗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每天只是呆呆的坐着，目光空洞的望向远方，不笑也不说话，能够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只有展昭在去襄阳前送的小狗小乖球一直依依在她的脚边陪伴着她。她要是说话，也只会抱着乖球说。谁都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她抱着乖球，乖球很是乖巧，倚在她的怀中，听着她的自言自语，时而微笑时而茫然的出神。

九十天，她已经等待了九十天，大家看到她的是快快乐乐的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九十天中，展昭音讯全无，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失踪了，事关朝廷机密，大人也不能透露消息。沈晗在大是大非上一向明白，她不问，只是等待，因为相信展昭一定会回来，所以她支撑了下来。她每天都在汴巷的新房子里侍弄花草，添这添那，像蚂蚁搬家一点一点的布置屋子，同时，也使沸腾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她想象着，如果那个红色的身影忽然回来，看到他们的家，一定会惊讶和喜悦，眼睛里会跳动着璀璨闪亮的火花。那温暖宽厚的怀抱还会如往常那样，有她爱闻的男儿的刚健的气息。

可是现在，所有的希望顿时破灭。他来过，他们都说没看见。一夜之间失去亲人使沈晗心中深深潜藏着害怕离别的情节，她开始胡思乱想。听说人死后灵魂会回来，难道那是大哥的灵魂？不不，一定不是的，是她看错了，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不，是她的脑袋出问题了。何大伯说得对，是她思虑过度，想出问题了。每每想到这儿，沈晗赶紧承认自己出问题了，但是她又恍恍惚惚，她确实看见展昭了啊！她切切实实的伏在了展昭的膝上，那修长的手充满柔情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每一回忆，都好像她一回头，展昭就在那里。这样矛盾的感觉使她无所适从，几近疯狂。她迅速的消瘦，憔悴，就好像一朵花一般失去水分。短短几天，那个活泼的鲜丽的沈晗就找不到了。

看见她这个样子，开封府的每个人都心痛，可是谁都不能说出真相。王朝马汉每天都是绕着走，张龙赵虎更是早早躲进屋子里，张龙连酒都戒了，不当值的日子也是足步不出。包拯和公孙策忧虑重重，再这样子，沈晗非得生病不可。他们想让展昭和沈晗见上一面，这样子不上不下的提着心，怀着希望，又坠入深深的失望，明明看见了展昭，可是每个人都告诉展昭没有回来过，怎能不让这痴心的姑娘伤心，绝望？伤心到极处，就是把自己置于一个无声无息的空壳中，和周围都隔绝，告诉自己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盼望着展昭，等待着展昭。

包拯和公孙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放弃，也许，捱一捱就过去了，如果她知道了展昭的伤情，这姑娘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他们不能确定，可是能够确定的是，展昭有点什么，她一定活不了。瞒吧，拖吧，尽管大家的心都是那样痛，那样的不忍，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不知道还有什么良策。

马大嫂从张龙那里知道展昭回来过，但是别的张龙无论如何不肯说了。她是最心痛沈晗的，一直把沈晗当做自己的亲妹子。看见沈晗的模样，马大嫂最受不了，晚上等到孩子都睡了，她开始焦急的追问马汉。马汉一向惧内，可此时任凭马大嫂再唠叨，他也默不开口，只管闷着头喝酒。一杯，又是一杯，烛火映着他郁闷的脸，紧皱着双眉，一言不发。

“好了！”马大嫂夺过他的酒杯，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气：“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本来还以为展昭是有情有义的男人，没想到，也是这样的冷酷无情！我问你，马汉，你就没看见小鱼儿伤心的样子吗？不吃不喝，整天就是这么呆呆的坐着，你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是不是？”

马汉疲惫的看了她一眼，欲夺过酒杯，她却不依，依旧把酒杯攥得紧紧的，不停的说道：“本来以为展昭是天下难得的好男人，可是都一样，也是一个负心汉。深夜回来，看了小鱼儿一眼，就无声无息的走了。没准在哪儿做了哪个达官贵人的乘龙快婿，所以不敢回来，是不是？看你那窝囊神色，我就知道一定是，他那样的品貌，相中的人不会少。看见了好的，就忘了小鱼儿是不是？难道他忘了当日小鱼儿生死关头，他是怎样的忧心焦急吗？男人的心啊，真是多变……。”

“不要说了！”马汉血红着眼睛，喝道。

“我偏说，我偏说！”马大嫂的怒气翻腾上来，这话就像脱缰的野马，刹不住车，成串成串的出来：“我知道展昭是你们的好兄弟，是大人的好属下，所以你们都一个个的瞒着小鱼儿，到时候，都去喝展昭的喜酒是不是？展昭可是和小鱼儿定了婚的！我倒要去去问问他，他的心是不是铁石心肠，是黑的还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