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中秋夜,倾尽了繁华。仁宗一朝,是海晏河清的盛世,百姓安乐之余,也添了许多享乐新奇的玩趣。酒楼上幌旗高挂,酒香四溢,富裕些的人家争着那赏月的好位置,边喝酒边望着悬挂于天际的圆盘似的月轮,听着丝竹鼎沸,笙歌齐唱,歌不尽的是太平日子,舞不尽的是繁华岁月。街道上更是行人如潮,摩肩接踵,闺中女子手提花灯结伴走过汴梁的大小桥梁,温暖的光焰照着她们年轻青春的脸,和那因为节日而穿上的盛装,把欢声笑语撒于汴梁的每个角落。天上的烟花更是此起彼伏,争奇斗艳,在深蓝的夜幕中绽放出一个又一个绮丽的梦。这是汴梁的不夜天,是欢乐到顶点,热闹到极处的节日。
沈晗和包繶也手提着灯笼,笑着走过一座座桥梁。汴梁的旧俗中,走桥有祈福的意义,所以大桥小桥沈晗都不放过,每上一座桥就半阖着眼嘴里念念有词,皎洁的月光中,清辉如水洒在桥面上,晚风微拂,天上的月光和河里的灯光交相辉映,手提着花灯,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姑娘分外的美丽,就如一朵幽香素淡的桂花。包繶静静的看着她,清亮的目光中是了然的微笑:“沈姐姐是在为展叔叔祈福吗?”
给包繶看穿了心事,沈晗脸微微一红。好在她比包繶年长几岁,又把包繶视为自己的小兄弟,所以很快就淡去了红晕,微笑着说:“也为大人祈福,还有夫人,繶儿,好多好多人,不过,”她的嘴角深深扬起,浮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大哥缉捕罪犯,比较危险一些,所以,给他祈的福就多一些。愿他,平平安安,毫发无损。”
走上天汉桥时,迎面来了几个女子并排而行,沈晗又半闭着眼,嘴里嘟嘟囔囔,却不防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位红衣女子撞了个正着,手中的灯笼顿时跌落在地上,红衣女子没收住脚,绣鞋又踏在灯笼上,立刻把灯笼踏扁了。
沈晗惊叫道:“我的灯笼!”她半蹲下身,捡起灯笼,却见形状已不成样子,心中懊恼,想着剩下几座桥没有灯笼怎么祈福,捧着灯笼的骨架,泪水已经浮上了眼睛,那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包繶望了她们一眼,把手中的灯笼递给沈晗:“沈姐姐,提我的灯笼吧。”
沈晗摇了摇头,道:“繶儿也要为爹娘祈福的。”她听人说,提着灯笼走的桥越多,祈的福也越多,刚才还说但愿展昭平平安安毫发无损,转眼间灯笼就给人踏坏了,所以心里不辨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失望和难过。
红衣女子见她如此情形,暗忖着灯笼必对她意义重大,如果她要拉着赔偿事情也许会搞大,便双眸一转,先发制人道:“上了桥,也不好好走路,闭着眼,不知叨咕什么,幸好没把本姑娘撞下河去,撞坏个灯笼,是上上签了!”
沈晗站起身,气愤的说:“这位姐姐,你说话好不讲理,是你撞坏了我的灯笼,怎么反是我的不是?”
边上的几位女子也纷纷帮着红衣女子说话,七嘴八舌和沈晗理论。沈晗虽然口齿伶俐,但一张嘴怎敌这些利舌,包繶是小读书人,更是文弱,只有在旁干着急的份,一声也接不上。沈晗吵不过她们,又气又急,拿着破灯笼,不由流下泪来。
此时,一直静立在这群女子旁的一位姿容高雅的紫衫女子柔和道:“小妹妹,这个灯笼是不是对你意义重大?”
这是一位双十年华的佳人,容貌秀丽绝伦,让人见之忘俗,梳着堕马髻,插一根白玉海棠图形的簪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尤其美丽,会说话似的,洋溢着亲切的光芒。朱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又在清丽高贵中增添了几分甜美。
沈晗见她温柔有礼,不似那几个女子泼辣,便点点头道:“我为大哥祈福,还有好几座桥没走,可是这灯笼破了,我今夜就不能再为大哥祈福了。”
紫衣女子含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所以妹妹这样着急。”她把手中的莲花灯递给沈晗道:“如果妹妹不嫌弃,请用这盏灯为你大哥祈福吧。”
这是盏琉璃灯,做的甚是精致,四周垂下晶莹剔透的璎珞,红衣女子见她递给沈晗,不满道:“云丹姐姐,她那盏是不值钱的纸灯笼,你的莲花灯,可是京里有名的老艺人精心制就的,两盏灯笼的价值怎可相比?”
紫衣女子柔和笑道:“这位妹妹是为长兄祈福的,这份情意价值千金,又怎么能用世俗的金钱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