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庆历二年,真是多事之年。青龙珠一案刚过,又有五鼠进宫盗宝,还偷了先帝赐予太后的明珠。这是太后很为看重的宝物,寄托着她对先帝的一片真情,年老的人哪受得了此打击,重病不起,日夜哭泣。官家大为震怒,急命包拯破案。
此案,终于破解,但是案情复杂,一言难尽。总之,最后宝物一一归还,但是展昭,却身中剧毒,虚弱之极。在太后的要求下,官家和我,亲临开封府探视。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开封府,当然,只是后衙。那是一个不大的秀美的园子,散落着十几间厢房,展昭的房间,在最东头。我和官家没有用仪仗,可谓是微服出行,所以,跟随我们的只有包拯夫妇和贴身内侍,我的宫女是元香,在这个丫头的强烈要求下。
展昭的房间不大,很干净朴素,除了一些家具以外,就是靠墙的一个湘妃竹书架。此刻,他闭目躺在床上,身盖薄被,脸色苍白,还在昏睡之中。包拯近前,欲要唤醒他,我忙制止,道:“让他睡。这几天,展护卫必是十分辛苦。”
包拯叹道:“这几天,他赶往陷空岛追查三宝下落,都未合眼。谁知,九尾狐又在尚方宝剑中暗藏剧毒,不提防,展护卫中了西域奇毒。”
官家急问:“朕派了王大国手前来,怎么说?”
“大国手说,性命无忧,但是这毒怪异,大国手也束手无策,就怕,终身残废。”
我和官家不由都发出轻声惊叹,元香机灵,插嘴道:“不是说施毒之人都有解药吗?包大人何不搜搜九尾狐的身上呢?”
“倒是搜了,也搜到了,奈何只有一颗,展护卫执意不吃,让给白玉堂了。白玉堂,也中了毒。”包拯的语气间满是浓浓的忧急,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向展昭望去,目光中都是不忍:“展护卫,心胸宽广,纤毫无芥蒂,不愧为南侠。”
我们的谈话虽然都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惊动了展昭。他缓缓睁开眼睛,望见我和官家,便挣扎着支肘硬撑起来。我见他额上全是冷汗,嘴唇也全无血色,知道他此时虚弱难支,官家忙近前几步,将他扶回床上,温言安慰:“展护卫好好休息,三宝能够夺回,展护卫功不可没。”
他毕竟虚弱,也无力起身,只能躺回床上,眼神依然宁静明澈,声音虽低微,但平静而无起伏:“这是臣的份内之事。”
官家微微笑了一下,抚慰的拍了拍他的手,接着午后秋日的光线,我看他的脸色苍白之中隐隐有一层青黑,显然是中毒颇深,往日他身躯挺拔,笔直如剑,现在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不由心头酸楚,他可知自己的病情?看包拯与董夫人眼中皆有悲伤之色,我也心中酸楚,眼内微热,只是把那份温热强压下去,惟恐溢成水色。满屋子的人,元香最难克制,悄悄背过身去,用衣袖拭泪。
忽然,门被“呀”的一声轻轻推开,一个身穿孝服,面容清秀,大眼睛的姑娘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显然没有想到我们会来,她的脚步顿时停滞了,疑惑的望着我们。
“春妮,见过皇上,皇后。”展昭轻声吩咐,我才知道,这是展昭的师妹孟春妮,他们之间发生的一系列错综复杂的纠缠,包拯都已回禀官家。官家曾叹道,这一次展昭是受了大委屈。这就是误会冤枉展昭,并且刺伤他肩的孟姑娘?但是见这情形,展昭对她只有爱护之情,无半点生涩不满,仿佛这个师妹从没冤枉过他,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和谐友善的。
这姑娘长得颇为秀美,但是神色有三分倔强,三分冷硬,她颇为戒备的看了我们一眼,又将探询的神情转向展昭。展昭点头道:“春妮,快向皇上皇后行礼啊。”看他语气颇为焦急,显然是害怕孟春妮御前失礼,受到惩罚,不顾虚弱的身体又半支起身子,催促道。
我和善一笑,取下头上的碧玉簪子,放于孟春妮的手中,道:“第一次看见孟姑娘,都没准备见面礼。这只簪子,也伴了我多年,孟姑娘别嫌弃。”
孟春妮对于我表现的善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展昭又道:“春妮,快谢皇后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展昭这样着急的神情,为了他的师妹孟春妮。他从小被师父视作亲生儿子一般,厚爱有加,这孟春妮,也是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吧,所以他这样呵护她,惟恐她受到一点伤害。因为拒绝和孟春妮的婚事,而引发后面的祸事,也是他始料未及的。特别是师父的突然去世,是他心中的准心泣血之痛,所以对于孟春妮,他视作最亲的亲人,处处维护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