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洇扶起傅蕴锦,将她搀扶到床上,瞧着她腿上渗血的绷带,皱眉道:“蕴锦,你忠心可嘉令人感动,只是你左腿受伤,腾挪跳跃,都极为不便。你若参战,只怕……,反受其累。”
傅蕴锦急道:“郡主,蕴锦虽然功夫不济,但一定不会拖累大家。杏花会姐妹同心,历来祸福同当,蕴锦怎可一人独自留在这里?如果蕴锦给开封府擒住,一定当场自刎,绝不偷生!”
孟如洇摇了摇头,扶住她手臂,慈和道:“孩子,蝼蚁尚且贪生,你何言轻弃生命?你虽是我的养女,但是我亲手抚养长大,我疼你怜你,好比是我亲生之女。孩子,说实话,”她长叹一声道:“此一役,我实无把握。展昭武功超逸绝伦,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打败他是很难的事。好在我们数十人联手,终不至于落了下风。蕴锦,”她目光柔和下来:“杏花会从徐娘娘手里创立,到现在已有百年。我膝下只有你一个亲人,现在我将杏花会信物传与你,你便是杏花会第四代首领。”
说罢,孟如洇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那令牌为长方形,沁出点点血丝,是世间罕有的美玉“血玲珑”。白玉令牌上刻着一朵盛开的杏花,姿态艳丽,亭亭玉立。
孟如洇将令牌放于傅蕴锦手中,傅蕴锦大惊,立即明白与开封府一战,孟如洇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她又惊又痛,哭道:“郡主,万万不可!”
“蕴锦,我已年老,原就有了归隐之心。”烛光下,孟如洇柔和的笑容就如一位寻常的母亲在对着她的爱女谆谆善诱:“我早就打算把首领之位传与你,只是想多多历练你,现在看来,你已经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我也就放心了。蕴锦,从此你的身份不同了,你是杏花会的首领,身份尊贵,不可轻易涉敌。这一次,你就留在这儿安心静养,好在这儿地处偏僻,展昭他们一时找不到你。”
“郡主!”傅蕴锦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泣道:“都怪蕴锦,如果不是蕴锦一时心软,错过了向展昭下毒的机会,今天杏花会怎么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郡主,蕴锦是杏花会的罪人,罪该万死,还有何脸面接这令牌?”
“傻话。”孟如洇抚慰道:“展昭这样的男子,朗朗气度,哪个女子见了不心折?不要说你,换了我,也不忍亲手向他下毒。好了,年轻人难免心软,难免犯错,”她的声音渐渐冷下去:“只是时间久了,你自会铁石心肠。明白这世间,很多东西都是假的,最假的就是真情。”
最假的就是真情?傅蕴锦握着杏花令牌,低头沉吟。有一些柔软的东西渐渐抽离她的身体,换上了更冷的更硬的,那是她的心肠。以前人家所谓的铁石心肠,就是这样炼成的,她现在明白了。
春日的雨来得快,去得急。风收雨住,又是碧空如洗晴和万里。白日的开封府后院,气候暖得熏人欲醉,绿竹叶子上闪着晶亮的露珠,太阳炫目的光辉在花花草草上流动,形成一束束跳跃柔和的光束。沈晗窗下的一片玉簪花开得正盛,一朵朵婷婷雪白的小花衬着盈盈的绿叶,发出浅淡的香气,馥郁幽雅,就像春天的梦境一样,留人醉,使人恋。
沈晗身着浅紫色的罗裙,梳着双髻,鬓边插着一朵半开的海棠花,春日的阳光照在她洁白的鹅蛋脸上,清清杏子眼中闪烁着明亮的笑意,她正专注的采着玉簪花,放于右手边紫竹编成的小花篮里。
“小鱼儿。”清亮柔和的声音响起,沈晗望见红色官袍上的海水蓝纹,心头一喜,雀跃道:“大哥!”
展昭蹲下身来,薄唇微勾,温煦笑道:“胳膊还没好,又忙着做什么呢?”
“大哥,你不是介绍阿奴去会仙楼做堂倌吗?他这几天吆喝下来,嗓子又哑又痛,玉簪花就是专治这个的,我采了与他泡茶喝。”沈晗歪着头笑道,黑眼睛中闪着娇俏的光芒,正午的阳光下,似一朵开得最娇艳的玫瑰花。
展昭抿嘴一笑,掐了两朵玉簪花放在她的花篮中,澄澈双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望了望沈晗,又低头去采玉簪花。不知不觉中,竟采了数十朵。
“大哥,你把我的花儿都采完了,哪要这么多啊?”沈晗嚷道,又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咦?大哥,现在已快巳时了,你怎么还没到衙门中去?”
“不急。”展昭平和道。阳光流连在他红色的官服上,英俊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灿烂炫目。沈晗递过一朵玉簪花,放于他的鼻际,笑问:“大哥,你闻闻,香不香?”
清淡的香气犹如药草,袅娜的在阳光微风中舞动。纤细的手指洁白如玉,玉簪花拈在指间,倒如飞舞的蝴蝶一般。无端的,展昭耳根微微发红,但想到这姑娘晶莹皎洁,原不懂男女大防,自己心头落了痕迹,倒是矫情了,便点头笑道:“香。”
与这个丫头在一起,百尺钢也会变成绕指柔。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没有硝烟,没有心机,没有风雨,没有烦恼。所有的,只是一片纯和,一片天籁。两人就势随地坐了下来,闻着从草地上散发出的夹杂着花草清芬和新鲜泥土香中那湿漉漉的气息,南侠微闭着双眼深呼吸一口,缓缓道:“小鱼儿,大哥与你说一件事。”
“我说大哥怎么还没去衙门?果然有事。”沈晗抱着双膝,晶亮双眸看着展昭:“大哥请说。”
知道说了这个丫头多半不会同意,但不得不说。展昭抿了抿薄唇,剑眉下的朗朗双目静静看着沈晗,温和道:“小鱼儿,这几天府中有事,你暂时先和马大嫂她们搬到大人府上,夫人会照料你们的。”
“搬去大人府上?为什么?大哥,你们搬不搬?如果你们不搬的话,为什么只让我们搬走?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沈晗睁大清清杏子眼,连珠炮似的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