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冷冷一笑,声音甚是苍老:“展护卫,还与我缠斗作甚?你的沈晗现在血淋淋的躺在地上,一剑从前心贯穿后胸,好大一个血洞,汩汩的流出全是鲜血。她那件红衫子可真好看,可惜啊,好好的一件衣裳就这样废了。”
红衫子?小鱼儿今天穿的确实是新做的海棠红衫子,等不到天晴,她就穿上了海棠一样娇艳的衫子,亭亭玉立的撑伞站在树下,问他好不好看。展昭越发不安,手中巨阙挥舞,密集如雨点,招招攻向敌人要害。这不是往常的展护卫,无论遇到多强劲的对手,他都能心神不乱攻其弱点,而不是现在那样求快求急,只求快快结束这场战斗。展昭的心乱了,心一乱剑阵就乱,对方本来处于下风,只是狡如灵狐,但现在瞧出了展昭剑法的破绽,跳跃闪避,剑雨飞花剑势长处在于轻盈灵巧,攻敌于不备。她手腕一颤,左身一斜,把左边的要害尽是暴露。这一招是剑雨飞花的狠招,名为“恨别惊心”,如果对方之剑被她所惑,刺向她左边身体,闪避腾挪间,她必曲身倒削,剑往上挺,剑中敌人咽喉。
展昭心中一凛,他虽并不清楚剑雨飞花套数,但看出这是以死求生之招,对方如不是狡狯过人,定不会出此招数。展昭忽的灵台清明,对方能出此招,必是心思狠毒狡猾过于常人,她说的沈晗已死多半是蒙骗与他。这么一想,展昭暗松了一口气,手腕一转,腾跃而起,剑光直刺她右边膻中大穴。
蒙面女子侧身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险险的避开这一剑,但是左腿已被刺中,她蹲身下伏,冷哼一声,手中洒出一把银针,恰似万点银光,直向展昭扑来。展昭左足点地,一跃而起,拔起丈许高,巨阙飞扬,疾如风雨,悉数打落银针。但瞬间之时,蒙面女子已忍痛跃起,展昭怎肯放过,凌空腾起,剑光直指她下盘。忽听那苍老声音发问:“展昭,我既已伏罪,你为何一定要搜出罪证,致雪梅于死地?”
这是谁在说话?展昭的心似被重重打了一锤,痛成一片。白雪梅之死,是他办案生涯中最为痛苦的一次。是情深意重的朋友,却为着公理律法不能半点徇私,只因为他是执法之人。亲手找出证据把她送上死亡之路,有多少个深夜展昭扪心自问,展昭到底是不是无情之人?为什么有多少奸佞之徒可以钻法律的空子,而这位善良孝顺坚贞的姑娘却不得不殉于律法之下?难道法外真是不能施仁?每每想起雪梅为了不使他为难才一口认下所犯之罪,展昭就心如刀绞。此时此人口吻宛然雪梅之母,她问的,便是展昭不能释怀的问题,公堂之上,惠英既已代女而死,为什么不能放过雪梅?难道雪梅真的该死吗?
大雨倾盆之下,展昭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剑法竟滞了几分,他急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冷笑道:“我是不该死在铡刀下的亡魂!”她趁着展昭神思恍惚,忽的右手一扬,一股碧雾弥漫,她急速跃起,逃得无影无踪。
展昭扬身而下,大雨茫茫,哪有她的身影?他扶住巨阙喘息未定,从没有过的疲倦,从身体深处一丝丝袭来。对方的武功无法与他抗衡,但是为什么每句话都重重打在他心上?她到底是谁?深谙他的心理,直击他心底最软弱的地方,让他如此痛楚如此疲惫,她到底是谁?
“展大人!”四大校尉围了过来,着急的问:“您没事吧?”
见惯了展昭的风清云淡,习惯了展昭的无所不能,哪有危险就哪有展护卫红色矫健的身影,却从没看过展大人这样落寞的时候,仿佛有什么压得他不能支撑,他微微闭着眼,扶着剑,独自站在雨中,好似一把寒光收敛的孤独的剑。四个人竟不敢上去,粗壮的汉子,心中也起了一缕心痛,展大人,展大人的心中到底有多少他们无法了解的心事?
“展大人。”王朝迎了上去:“您没事吧?”
“没事。”展昭似回过神来,深深叹了一声:“杀手跑了。原本,她是跑不掉的。”他忽的急声问道:“大人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