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劝得她们散去,公孙策已差不多是精疲力尽。看上去,孔子言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是高瞻远瞩的真理,而女子中,又是这些喜爱八卦的中年妇人最为难养,饶是智谋百出的诸葛再世的公孙先生也是束手无策。
公孙策尚在定神之中,却见展昭手提巨阙,往后院走去。
沈晗已经从小衙役口中知道展昭回来了,明白此事甚为严重,心里慌乱无比,她还没见过展昭发火的样子,可是那天说错了话展昭的面寒如冰已经够她受的,这一次不知怎样收场。她咬咬牙,明白已无退路,索性打开门,坐在门前廊下,等着展昭找来。
果然不多时,就见红衣如火,展昭提着巨阙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眸寒如霜,薄唇紧抿,静静看着她,周身一片肃然之气。沈晗忐忐忑忑,轻轻唤了声:“大哥。”
展昭面无表情,走向屋内,把巨阙往桌上一放,只是看着她,静无一言。这无声之中,暗流汹涌,比骂沈晗千句万句更为难受。沈晗小小心心的跟了进来,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捧于展昭:“大哥,喝茶。”
展昭把茶放于一边,剑眉簇拥成峰,坐姿如钟,沉沉不发一言,沈晗怯怯道:“大哥,我错了,你罚小鱼儿吧。大哥,你打我骂我小鱼儿都受,绝无怨言。小鱼儿知道大哥最近为着杏花镖杀手的事烦心的很,小鱼儿不该添大哥麻烦。”
展昭缓缓开口,声线依旧清朗平静:“你倒是明白得很。”
沈晗听展昭的口气中并无怒意,以为展昭没有生太大的气,微微松了口气,眉毛又挑起来,笑道:“大哥,小鱼儿也是为大哥分忧啊。小鱼儿找莫七爷爷做了几个□□,想着大哥以后要是遇上强敌,小鱼儿丢个□□,不就可以抵挡一阵吗?大哥,小鱼儿只是想知道这□□管不管用,所以和阿奴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试试威力,谁知道这□□还蛮响的,把几只羊和鸡都吓死了。我是想赔钱来着,可是那群大嫂的样子恨不得把我给吃了。阿奴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我们就跑了。大哥,小鱼儿真的是好心办坏事。”
展昭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你倒是挺机灵的。”
沈晗误以为展昭听了她解释后怒意全消,喜道:“大哥,那个□□真的挺管用的,好大的浓烟喔,把人呛得直咳嗽。”
展昭剑眉微微扬起,眸光如电,看了她一眼,平静言道:“你的意思是,展昭还应该奖励你不成?”
沈晗这才觉得不对,心想:“原来大哥真的很生气,这下子糟了,小鱼儿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背上冷汗直流,眼睛看着地上,低声道:“小鱼儿不敢,小鱼儿错了。”
“看来,往日我嘱咐你的话,都是耳边风。”展昭的声音不曾提高半分,但沈晗已觉得空气中都是薄冰,凛冽沁人。只听展昭又说道:“近来公务繁忙,我也管不了你,你还是回庐山,让你师父给管着吧。”
“不要,大哥!”沈晗急得浑身冒汗,哀求道:“大哥,你打我骂我小鱼儿绝对不怨,但是求大哥莫要赶我走。大哥,我真的错了,错了一千次一万次,罪该万死好不好?大哥,看在咱们在安溪同生共死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她提起安溪镇上和东方七宿恶斗的事,展昭倒是心软了,他长叹一声,道:“小鱼儿,大哥以前就和你说过,开封府确实不适合你。你心性太活,又喜欢玩闹,这儿也太是拘束你了。大哥向包大人告假几天,送你回去。”
“大哥,不要!”沈晗眼泪夺眶而出,拉着展昭的衣袖,哀哀乞求:“大哥,和东方七宿的那场恶斗,生死关头,大哥是怎么问我的?大哥问我有大哥陪着我,怕也不怕?大哥,这句话小鱼儿一生难忘,小鱼儿就认定了大哥在哪里,小鱼儿在哪里。大哥,你好歹念着小鱼儿没爹没娘,只有大哥最为疼怜小鱼儿,把小鱼儿留在身边好不好?大哥,你既能拼着性命保护小鱼儿,难不成小鱼儿犯了一次错误,就要把小鱼儿送回去?小鱼儿到了庐山,见不到大哥,心里难过,不出一年,就永永远远的去了。大哥,天上人间,你再也找不到小鱼儿了。大哥,小鱼儿真的这般惹你讨厌,让你一辈子也不愿见到小鱼儿?”
她句句带泪,字字哀恳,哭得犹如梨花带露,楚楚可怜,展昭的满腹怒意给她这么一哭一说,倒是去了大半,只觉得这丫头可爱可怜,如不一生照顾于她怎能放心?他深叹一声,负手而立,站于窗前。午后的小院静静无人,唯有花香袅袅动人,春风缕缕而过,良久,他微微回头,道:“小鱼儿,七天之中,你闭门思过,不要离开半步。一日三餐,大哥自会安排人送到你房里,但愿七日之后,你能够懂事明白一些,也让大哥少些担心。”
沈晗抽泣道:“大哥,小鱼儿明白了,小鱼儿不会离开房间半步的。”
展昭点头道:“明白就好。”说着走向门外,反身关上小鱼儿房门,拿出一把大锁,把门锁住,又将窗子皆紧紧锁上,眼看着门窗紧闭,室内光线顿时昏暗,心中微有不忍,听得沈晗犹在房中抽泣,更是不忍,顿了片刻,问道:“小鱼儿,要是害怕,自己点盏灯火。”
“小鱼儿不怕,大哥放心去吧。”沈晗又可怜巴巴的加了句:“大哥,你晚上回来,是不是就要放我出来?”
展昭听她如此说,更觉不忍,真想立刻开锁,任她自由快活去。但是想到这丫头点子很多,又保不出唱出什么戏来,便狠了狠心,应道:“大哥晚上自会放你出来,你乖乖在这房里呆着,修心养性,反省己过。”
只见沈晗扒着窗户,清泪从眼中涌出,泣道:“那大哥不要回来太晚。”
展昭瞬间又是心软,想道:“不要把她拘出病来,还是放她出来吧。”但是转念又想:“不行,最近公务繁忙,根本没空管她。要是再出什么乱子如何是好?还是把她关在房里,收收她的性子也好。”
他应道:“大哥尽量早回来。”提起巨阙边往外走,一步都不停顿,身后还似乎听见小鱼儿呼唤大哥的声音,他更是不敢停下,害怕一回头就忍不住把这丫头放了出来。心里也纳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带着怒火而来,可是来了之后,被这丫头一哭一求,怎么都变成对她的怜爱之意?
沈晗被展昭关到第三天,已经是百无聊赖,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都要生锈了似的。虽说展昭答应晚上回来放她透风一会儿,但是每日里展昭早出晚归,回来都已是深夜,沈晗早就睡着了,所以三日里,未曾见一丝天日。
待到第四天,终于盼来了救星,但不是展昭,却是阿奴。
“姐姐,”阿奴隔着窗唤她:“阿奴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姐姐了,今日里天气好晴朗,阿奴和姐姐去南山看桃花好不好?”
“好啊!”沈晗马上高兴地应道,但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沮丧起来:“不行啊,我被大哥逼着闭门思过呢!你没瞧见吗?我大哥又是锁门又是锁窗的,把我当犯人一样的拘着,我插翅都难飞。”
“姐姐放心,这难不倒阿奴。”阿奴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也不知怎么扭了几扭,门锁就开了。
沈晗惊喜的跳出门外,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院子里的碧桃灼灼,绿叶亮得晃人眼。她轻盈的跳上一棵花树,折下花枝,嗅着桃花的香味,又在回廊中像只小燕子一般跳来跳去,一会儿摘片叶子,一会儿跃上大树,一会儿又在门前的秋千上晃荡,要把这几日的闷气一下子出尽。乌黑的发在空中飘动,笑声清亮犹如歌曲,阳光映在她闪烁的眼波中,这秀丽活泼的姑娘真像一颗发光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