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边塞,不似偏南的长安秀美精致,这里的天苍茫无尽,这里的地平坦无边,永远都望不见头,就像这四海为家的罗里人,永远停止不了流浪的步伐。
明珠还记得,当她独自一人站在靖边城、高高的城墙上时,当她被高空吹来的寒风、吹得心凉透时,在那望之不尽的天际处,突然冒出一细微的小白点,
可在北境毒辣得几乎刺眼的骄阳下,却又是那般的耀眼、不容人忽视,就这样一刻不停、飞快向靖边城奔来,很快,便渐渐浮现出一匹白马的轮廓,还有马上、那已离去有一个多月的少年。
当看见终于归来的崔弘时,明珠承认,她心里是感动,但更多却是震惊。
这个自幼不着调的顽劣少年,在她眼里一直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一个弟弟而已,虽然他只比她小五个月,但她从未将他认真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哪怕他在战场上剿匪杀敌、屡立奇功,是靖边城乃至整个北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敬佩的少年将军;
哪怕他在自己被狼群围攻时,单枪匹马救了自己,然后背着狼狈不堪的自己,在草原上走了一夜才终于回到靖边城;
哪怕他后来当着阿爹阿娘和全家人的面,郑重许诺要娶自己时,她也没当真过,最多也只是当成一个弟弟的好心安慰,可怜她罢了。
毕竟曾经也有一个人,与她青梅竹马许下诺言要娶她,可转眼就一声不吭、另娶了她人,所以,当一月前崔弘启程去长安、征求崔父崔母同意时,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他们两家本就是执掌兵权的重臣,若结为姻亲,势必有拥兵自重、地方割据之嫌,想想崔家父母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别说是身为太子的……阿笙哥哥,崔弘最敬重的五哥。
忠孝仁义,兵权皇权,这中间隔了这么多难以跨越的阻碍艰险,想想都不可能做到,可……崔弘却做到了!
然后一路风尘仆仆,日夜不休,拖着一身重伤赶了回来,就站在城墙下,明明因伤痛疼得脸抽搐,却努力咧开嘴,冲着自己傻笑,兑现着他离开前许下的诺言:
“明珠,我回来娶你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傻子当时脸上的笑有多难看、有多丑,可不知为何,她看见后、却忍不住一下笑了出来。
明明她昨晚还为那个负她的人、伤心难过了一整夜,明明她流了一夜泪的眼睛、到现在还肿得难受,明明在想起那个人时……她的心依旧还是会疼,可当看见归来的崔弘时,她的心第一次不再疼得那么厉害。
她也不知是出于感动、还是什么,没过多久,她就嫁给了崔弘,成了他的妻子。
他是一个好丈夫:每日回家时,他都会摘一把刚开的格桑花,带回来送给自己;没事时,他会带着她去草原上骑马,在天地无边辽阔中尽情驰骋;若是军营事忙回不了家,他会写封信、或者让人传个口信给自己,让自己早点睡,莫要等他……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过往伤痛,却从不过问,只是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脆弱与敏感,尽他可能地对自己好,用他如春水般的细腻温暖,一点一点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一点一点捂热、她原本早已凉透的心。
渐渐地,她也就接受了他,没过多久她便有了身孕,在第二年春暖花开时,生下了他们的儿子阿狐。
她原以为他们一家三口就会这样、平淡幸福地过完一辈子,可老天见不得她好,又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去年,原本早已俯首称臣的北狄、突然对北齐宣战,大举侵犯北境。形势危急,阿爹亲自领兵赶赴前线作战,崔弘则率骑兵越过荒漠、绕至北狄后方,一举端了北狄老巢,然后与阿爹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对北狄敌军进行包围剿杀。
见大势已去,作乱的北狄女王惊慌逃走,崔弘领兵去追,虽活擒北狄女王,但也惨遭暗算,不幸去世。
按常理来说,当听见自己丈夫去世的噩耗时,当妻子的应该是痛不欲生、哀嚎痛哭不止才对,可奇怪的是,当她听见崔弘阵亡的消息时,她一点也哭不出来,哪怕亲眼看见崔弘的遗体,她的内心也毫无半点波澜,
她甚至能冷静地一步步走近,然后伸手缓缓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白布,一寸寸仔细打量着、他那张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因为在她眼里,她并未觉得今日被众人抬回来的他、和平日里回家的他,有何不同,只不过没再听见、他那熟悉的大嗓门喊着自己的名字,在看见自己时、没再大笑着朝自己跑过来,对了,他的手上还少了一束、要送给她的格桑花。
她原以为她能这样麻痹催眠自己、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可她却忘了,有些伤与痛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就像是你欠下的债,总会有一天会有债主上门讨债,躲是躲不掉。
如果说当年阿笙哥哥带给她的伤痛、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虽然强劲有力、让她痛不欲生,但却是短暂的,而崔弘去世的伤痛则是一把钝得不能再钝的刀,虽然不能一刀致命,但却后劲十足,经久不休。
在他走后的无数个夜深人静里,一刀刀反复来回割着她的心、剌着她的肉,即便只是隐隐作痛、不太疼,却连绵不绝、不见停歇,但却让她难以忽视、无法入眠,只能蜷缩着身子缩在床角,看着一侧空荡荡的鸳鸯枕,回忆起以前两人所有的美好回忆,然后独自熬过、一个个再也没有他的漫长寒夜。
回忆太过伤人,陆明珠连忙睁开眼来,轻喘着气、平息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左胸口,却见满目所望皆是雕梁画栋、朱墙碧瓦,这才想起自己已在深宫之中,而承载着她过往喜与悲的北境,早已在千里之外。
数月前,她携子送崔弘灵柩回京安葬,按礼,她得代夫入宫谢恩,不出意外,与已为北齐新帝的阿笙哥哥、再次重逢。
原以为两人各自婚嫁、各自有家,过往早已放下,谁曾想,阿笙哥哥竟然不顾崔弘尸骨未寒,就在自己入宫谢恩当天,强要了自己,还将自己囚于深宫之中,成了他一人之禁脔,日夜□□。
回想起在深宫这几月遭受到的屈辱,她就越发恨起崔弘来。说好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可转眼就丢下她和孩子走了,要不是他死了,自己哪会遭这些罪!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大骗子!!
“夫人。”
听闻身后有人走近,陆明珠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然后回头一看,原来是常嬷嬷来了。
这座巍峨华丽的宫廷、能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少得可怜,唯有曾经的皇后娘娘,那个如母亲般的温柔妇人,她的叶姨,是她在这座深宫之中仅有的一丝温暖,只可惜也在数年前一场大火中葬身,早早去了,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所以每每看见这位、曾伺候叶姨多年的常嬷嬷时,她的心里是亲切的,虽然明知她是阿笙哥哥派来监视她的,她也拉不下冷脸、说不出半字重话来。
“夫人可是又在想小公子了?陛下说了,等过几天就接小公子进宫来见您,您莫要太急。”
虽说年纪已大,但常嬷嬷这双眼睛仍是锐利依旧,一眼就瞧见了陆明珠眼角、未抹尽的一丝水意,以为她是想孩子了,这才有了这番安慰话语。
陆明珠听后,知道常嬷嬷是误会了,但也没多做解释,确实经她这么一提醒,自己好不容易才忘却一会儿的思儿之心、又一下就被唤起,顿时眼睛一酸,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她被囚在这里有多久,她就有多久没见到阿狐。
她还记得自己进宫谢恩当日,阿狐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角不放,不让自己离开,怕自己走了就不回来了,就像他爹一样。她当时好说歹说哄了他好久,并再三保证很快就会回来,他才不舍放开自己。
可如今……她食言了,自己这么多天都没回去,阿狐肯定以为自己也不要他,抛下他走了,这臭小子又跟他爹一样是个硬脾气,伤心难过了也不会说出来,只会一个人晚上缩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只要一想到那画面,陆明珠这心就疼得不行。
她的阿狐已经没有爹了,如果连自己这个娘也没了,她的阿狐得多可怜呀!所以,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带着阿狐回北境,当然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阿狐。
她这几月虽然被囚于深宫,但知晓者少之又少,众人都以为她是在皇家道观里、为亡夫念经祈福,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一日传出去,阿笙哥哥是帝王、自是无人敢论他的是非,自然所有的骂名都得落在、她这个“不知廉耻勾引帝王”的臣妇头上。
她可以不在乎他人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但是忠骨传家的崔家不行,才五岁的阿狐也不行,还有……崔弘,她不想他死了还不得安生,平白受世人非议。
因此,趁着一切还未被发现之前,无论用何法子,她都得说服阿笙哥哥放她离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据她所知这几天,凤藻宫那位贺皇后、没少往这里安插人手,只不过都被常嬷嬷挡了回去。
一番深思熟虑后,陆明珠终于下定决心,利落抬手抹干眼中的泪,转头与常嬷嬷说道:“还烦请嬷嬷向陛下传个话,说我想见他。”
听后,常嬷嬷皱纹满布的老脸上,并没有升起任何喜色来。
崔将军去世不到半年,陛下就强占了其妻,虽说陛下与崔夫人之前有段旧情,但毕竟情缘早断已过多年,况且当年还是陛下负了崔夫人在先,新仇旧恨下,不用想也知道、崔夫人对陛下的怨恨有多深,她在这里当差的这几个月里,就没见崔夫人对陛下有过好脸过。
可今日,崔夫人却主动要见陛下,其中反常可想而知,只是她毕竟为仆,对崔夫人吩咐的话不敢隐瞒,于是听后就领命而去。
当夜,阿笙处理完政务,就直接来到明珠这里。
这里原是深宫里的一处无名殿宇,因环境清幽少有人来,他便将此处作为个人独居之所。于他来说,这里不仅仅是他平日里的休息之所,更是他暂时逃离世事烦扰的一处净地。
所以至今除了自己,这里就连他的妻子贺容容、和他唯一的孩子赫连敬,都不曾允许来过一次,除了明珠,那个此时正坐在窗边、等他回来的姑娘,他心里从未放下过的人。
听闻有脚步声在殿中响起,明珠没有转过头来,双眼仍望着窗外、已至春暮的蓁蓁深庭,似感伤着无可奈何花落去,又似缅怀着、往日春盛时的繁花似锦。
“记得你亲自到崔府、祭拜崔弘的那日,我曾看见你带着阿狐在庭中玩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着他武功招式。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阿狐,甚至心里可能还无数次想过,要是阿狐是你的孩子,那该多好。”
说到这儿,明珠收起心里对过往美好的、所有留恋不舍,然后转过来看向阿笙,平静说道:
“可无论你再怎么喜欢阿狐,再怎么想,阿狐都不会是你的孩子,就像有些事、你再怎么舍不得,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挽回、也无济于事。”
今晚的月色很是皎洁,如雪似霜,穿过大开着的西窗、落在明珠身上,仿佛给她全身镀了一层幽幽发光的银辉,就像是月宫中的仙子,好看极了,但也冷淡疏离十足,直拒他于千里之外。
顿时,阿笙一下定在原地,再也抬不起脚、跨出一步,满心愧疚难当:
“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丧夫守寡。你对我有怨气也是应该的,但若是可以,明珠,我想照顾你和阿狐,尽我一切弥补你。”
知道这世上什么最没用吗?
人死后的道歉,还有……冷了心后的深情。
陆明珠听后,脸上忍不住轻讽一笑。
她看着阿笙,很是不懂他望向自己时、目光中的满含期待从何而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答案,还是装着不懂、继续做着他的痴人说梦,但无论是哪一种,她这次都会绝不留情、让他认清现实!
“弥补我?如何弥补?你是有本事让崔弘死而复生,还是让时光倒流、回到一切最初时?七年了,阿笙哥哥!已经七年了!
在这七年里,你成了北齐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了你的家、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而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有你的傻姑娘了,我也嫁了人,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
我的丈夫不仅仅是你忠心不二的臣子,更是你肝胆相照的结义兄弟,而我则是你忠臣兄弟的妻子,你说你要照顾我,先别说我不愿意,光是你的满朝文武那一关就过不了,更别提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还有崔弘,那自小与你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日后去地底下如何面对他!”
边说着,陆明珠站起身来,主动向阿笙走去,此时,月落西垂夜深更甚,斜落入户的皎洁月色、在幽黑发暗的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银霜玉带,不宽,却如同夜穹中的银汉迢迢,难以逾越。
陆明珠起身走近,站在“银河”的一边停下,望着站在对岸的阿笙,两人就这样隔岸相望,不发一言,谁也没再向前一步,就好像都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再越一步,等待着他们的则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一般。
七年不见,她曾倾尽全心爱过的少年郎,他的眉眼还是那般干净,似青峰横聚,如春波清澈,未染人世尘埃,还是一如往日的模样,也仍旧是她爱的样子;
但她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这过去的七年就像东流的水,回不去了,而被囚于深宫的这几个月,她就权当是做了一场梦,续写两人曾经遗憾的一场梦,如今梦尽了,她自然也该醒了。
“虽然崔弘现在已经不在了,但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丈夫,谁也不能替代,而我是她妻子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
我会尽我可能替他护好崔家、还有我们的孩子,我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到他们,更不会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而让世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受尽非议,所以,无论你同不同意,明日,我都要出宫。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听见明珠如慷慨赴死般的坚定话语,阿笙心里除了惊愕外,心里更多的,则是难以言喻的失落、伤心。
崔弘刚去不到半年,他就囚明珠于宫中,强占臣妻,他怎会不知这事传出去,对明珠、崔家、陆家有多大的伤害,所以他早做了完全的准备,绝不会有一丝可能泄露出去,就算退一万步讲,哪怕真不幸传了出去,他也有信心将之变为一桩美谈。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明珠为了崔家、为了崔弘、为了他们的孩子,竟然能这么不顾一切,不惜舍了性命、也要逃离他,与他一刀两断。
如此决绝,不带丁点的犹豫不舍,全然不顾他、还有他们往日的情份,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
他以为只要努力弥补,一切还是能回到最初时,可是他却忘了明珠早已看开、向前走了,只有他自己一直活在七年前、原地打转。
原来……他和明珠早已渐行渐远、各成陌路,原来有些事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如果当初。
纵然心殇成灰,可看着近在迟尺的明珠,阿笙怎么也做不到死心,只再三确认问道:“所以……你今夜要见我,就只是想跟我说这个?”
从“银河”那端传来的话很轻,许是染了夜的寒、月的凉,听进耳落在心里,却好生的重,就仿若落下的是一座大山,压得心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可即便如此,明珠还是强忍了过来,狠心无视掉、他话里的哀莫悲凉,言明道:
“从你当年选择负了我、另娶她人时,我们就没关系了。”明珠看着站在“银河”对面的阿笙,突然淡淡一笑,却满是凄凉,“阿笙哥哥……我们回不去了。”
一声阿笙哥哥是他们此生情缘的开始,也是他们之间的彻底结束,从此,她是陆家的女儿,是崔家的媳妇,是阿狐的母亲,是崔弘的妻子,唯独……不再是他的明珠,他终究还是把他的明珠给弄丢了。
自昨夜说开后,阿笙便走了,一连几日都没出现,明珠以为他是需要时间想通,所以不曾催促,耐心在深宫等着、他放自己离开的那一天。
而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天还未亮,启明星还高悬于夜穹未落尽,消失数日的阿笙、终于再次出现,但并未如她期想的那般放她离开,只是与她简单说了一句:
“跟我去个地方,从那儿回来之后,你是去是留,我都不再阻止。”
然后,当春庭中如牛奶般浓稠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时,他们一行就离开了皇宫,快马加鞭一路南下,不到一月就来到自古繁华的云州城。
当车队驶进云州城,慢悠悠穿过热闹拥挤的人群,在城中一处普通寻常至极的院子外停下时,当院子古朴的大门从内缓缓打开时,当她看见站在院中、冲她温柔含笑的熟悉妇人时,陆明珠是震惊、难以置信的!
“叶姨?”
怎会?她的叶姨早在多年前已经仙逝,遗体更是随着长宁宫的大火、化为灰烬,又怎会死而复生,而且现在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冲她笑,温柔唤她的名字,“明珠,你来了。”
见明珠楞在门边一直未动,叶寒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见自己还活着给惊到了,于是主动走近,牵起她的手,打趣道:“怎么了,不认识叶姨了?是不是这么多年不见,把叶姨都忘了?”
握住她的手、还是如记忆中的那般柔软,她记得小时候跌倒了,就是这双柔软的手、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像阿娘一样、温柔地哄着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好生软和,又好生温暖。
她原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那一双如阿娘般柔软温暖的手,会牵着自己、给自己擦眼泪,可现在,此时此刻,正温柔握住自己的手,一点点暖和了、自己被凉风吹冷的手背,而那是活人才有的温度!
也就是到这一刻,陆明珠才敢真正相信,此时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熟悉妇人……真的是她的叶姨,真的是那个会给她扎好看的小辫、给她做好吃的蜜饯果子、待她如亲女儿的叶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