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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卷 箱雁篇 第一部 第一章 剑州来客

天佑四年(907年),节度使朱温废掉唐朝皇帝李柷建立梁朝,历史上称为后梁,中国历史进入了五代十国时期。

单说西蜀地方,剑州阁道,形势险要,土壤肥沃,古称天府之国。五代时,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后唐明宗封为蜀王,唐末始称帝号,历史上名为后蜀。

那蜀主孟知祥定都成都,恃着地势险阻,不愁外兵侵入;更兼田肥地沃,人民富庶,也就未免安逸起来,我们所说的,也就是他这时候的故事。

晨钟三响,紫门大开,成都,金銮殿,炉烟袅袅,文东武西,百官侍立,孟知祥放眼群臣,沉声道:“朕今日请各位来,是因为禁军都虞侯康永成已因年迈致仕,都虞候一职暂缺,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吗?”

群臣一阵嘀咕,早有节度使李仁罕出班奏曰:“忠州将军王进忠素号能军,更称骁勇,堪当此任。”

节度使赵廷隐听了此话,立即怒形于色,却看了司空赵季良一眼,略带问询之意,赵季良却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赵廷隐忍了一忍,却还是大步出班奏道:“王进忠虽号能武,但多华而不实,况今国定民安,都虞候一职甚重,当改文武兼备者任之,也可现我国大体,臣荐一人,可胜王进忠十倍!”

孟知祥微笑着点头,笑道:“有理,只是不知赵爱卿所举何人?”

“昭武军监押高彦俦,此人是陛下旧臣,秉心忠实,又多经锻炼,定可当此任!”赵廷隐朗声道。

孟知祥点点头,却依然未置可否。

立有李仁罕的外甥节度使(张业,原名张知业,同为后蜀大将,因讳孟知祥称帝号而改名张业)出列奏道:“高监押虽然能文知武,但其从小校升起,到现在也是一个小小的监押,现令其归京入典禁军,是否有力非能逮之嫌?”

李仁罕听了,不由暗暗点头阴笑。

张业又道:“且如今明宗崩,唐势仍强,巴州乃我蜀中重镇,又是初定,镇员不宜随便调动,所以臣以为还是以王将军入典禁兵为上。”

赵廷隐不由大怒:“王进忠纨绔子弟,素不知兵,以父殁袭将军职,日则聚赌,夜则宿娼,此等之人,又怎能入典禁兵?!”

张业的脸色不由一变,冷笑道:“赵大人这话可有根据?我知你素与王将军不和,但你这样诽谤他恐怕不好吧?”

“你……”赵廷隐不由气的脸色铁青,本有话说,却看了孟知祥一眼,再恨恨的看了看李仁罕的背影,怕在朝堂上弄得更加的不可收拾,只得忍下。

司空赵季良知道赵廷隐与李仁罕因东川争位之事水火不容,见他还是能如此识的大体,强行忍住自己的脾气,还是颇感欣慰,也便出班奏道:“臣可做证,赵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但要以王进忠入典禁兵,臣也以为有失慎重……”

孟知祥不由有些不高兴了,转头问御史中丞毋昭裔道:“张爱卿已与赵爱卿争辩多时,想必中丞也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吧?”

毋昭裔看了孟知祥一眼,方缓缓地出班奏道:“老臣心中确是已经有人了,只是请陛下不要见笑才是。”

孟知祥不由失笑道:“中丞为国而言,但言无妨,朕何笑而有?”

毋昭裔便道:“那臣便实说了,方威可担此任!”

一句未完,群臣已急掩口鼻,孟知祥也不由大乐,笑道:“你说的可是那剑州将军人称‘方大头’的方威?这方威虽说能征善战,号称我大蜀有数的勇士,但生性鲁莽又不识一字,此时入典禁兵,岂不为众人所笑吗?”

毋昭裔摇头道:“陛下这话错了,人说乱世用智勇,治世用廉正;如今陛下已入蜀十年,往日追随左右者已多安逸贪鄙之徒,正需整饬。

这方威虽说莽撞了些,又不识礼仪,但为人清刚不阿,廉洁奉公,正可为百官表率,此典禁兵,心中必只有陛下而无其他,忠勇可信,又可免了赵,张两位大人的争执,何乐而不为呢?”

孟知祥听了,心中大以为然,随即朗声道:“好!即日擢剑州将军方威为右神威大将军兼禁军都虞候一职,克日进京!”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就连毋昭裔脸上也略现惊容。

将军石奉素与方威交好,闻言也不由大惊,连忙奏道:“以方威之才入典禁兵尚勉为其难,又怎能以右神威大将军许之……”

孟知祥却长身而起道:“此事朕意已决,不许再议,退朝!”说罢拂袖入内。

百官不由面面相觑,却也只得三三两两鱼贯退出,张业与赵廷隐对望一眼,冷哼一声各自走开,李仁罕却在看着赵季良与毋昭裔冉冉远去的背影阴阴冷笑。

毋昭裔刚走到宫门口,便见一个潇洒俊逸的年青人迎面走来,定睛一看,却是翰林侍诏兼侍卫都指挥使南玉屏,不由笑道:“老夫就知道你要来,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南玉屏也连忙一礼笑道:“老中丞料事向来如神,玉屏自愧不如,只是我方叔叔的脾气你也知道,是个油盐腌不进去的主儿,又是个大老粗,大马虎,你这不是害他吗?”

毋中丞不由叹道:“南贤侄,现在的形势你还不明白?赵司空与李将军他们党争的厉害,都虞候的品位虽不高,但掌的却是京都的兵权,所以双方都必得之而后快。

高监押与赵司空赵廷隐他们交好,王进忠却是李仁罕与张业他们的死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皇上不想让他们坐大,又都离不开他们,所以才叫老夫荐人哪!”

“可是蜀中能勇之士谋略之臣应有尽有,老中丞又何以单单挑中了方世叔呢?”南玉屏又笑道。

老中丞也笑了:“蜀中智勇虽多,但除方威,无一人能担此任!”

“哦,此话怎讲?”南玉屏不由笑着追问道。

“你是真装糊涂还是假装糊涂?”老中丞也不由看着南玉屏笑道:“如今这赵李两党斗的厉害,任谁千变万化也必遭其乱,稍一不慎便有杀身之祸;

而方威不然,因其鲁正,所以皇上信任,却又口无遮拦,无法无天,谁的账都不买,则任谁有事都不敢与之计,躲之尚恐不及,以他为都虞候,反倒免了京都兵乱之忧;

这也就是皇上明知老夫是推脱责任而所荐可笑,却仍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并更加其右神威大将军衔的道理呀!”

“我想也是,给双方都来一个厉害,别让他们闹的太不象话了,只是一连擢升四级,却是亘古未有之事,也不知方叔叔现在疯成什么样子了;再说了,能不能忝其位,我只怕大盛之后必有大衰呀!”南玉屏不由苦笑道。

“哈哈哈哈哈……”老中丞不由看着南玉屏放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怎么?老夫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况且你与方家的关系我也知道,你放心,老夫现在只是想让他来帮忙平衡一下京师中各方的势力,为国家为社稷着想,委屈他一下罢了。老夫保证,三年之后,老夫定让他高高兴兴的来,风风光光的走,怎么样?”

“好!玉屏要的就是老中丞这句话,既然老中丞说这句话了,玉屏心里也就踏实了,只是玉屏再嘱咐中丞一句话,我那方叔叔真的让人头疼的紧!”南玉屏连忙折身下拜,还有一句话南玉屏没有说出来:“但更要命的却是他那个儿子,他那个儿子……”南玉屏一想起方落雁来,不由发出一声□□。

“为国为家,到时候咱们就都忍着点儿吧!”老中丞也笑道,却又道:“怎么,这些天你也不到老夫那里去坐坐,咱们再对一局如何?”

南玉屏却笑:“老中丞和宝瑶,宝箱两位妹妹的棋艺倒也罢了,只是那二妹妹宝晴的棋艺着实厉害,我每次都被她杀的丢盔弃甲,大败亏输,又何敢再在府上言棋?”

老中丞不由哈哈大笑,却又叹道:“老夫生平也最以宝晴为傲,只是你自幼已与方家的女儿指腹为婚,老夫也不想什么了!”

南玉屏一听不是话头,不由红了脸,忙行礼道:“老中丞说笑了,宫中尚有事,玉屏先行一步,代我问三位妹妹好!”说着转身便走。

老中丞见他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由暗道:此人文笔之胜,甚在李老翰林之上,又兼习文武,可谓我大蜀少有的全才之士,只是那个李贵妃总是缠着他,恐非他日之福呀!”说着不由也长叹一声,缓缓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曙光散尽,剑州至成都的驿路上现出一老一少,老的生的头大如瓢,体肥腰阔,儿子却长的眉清目秀,只是脸上多了几许刁滑,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父子二人正骑在马上引颈同笑,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马后还有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车厢内还坐着三个人,一位夫人,一位小姐,一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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