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春日以絮喻雪,也有人在冬天用雪比絮,都是轻盈的片缕、无垢的洁白,随风而起,纷纷扬扬,漫过天际,隐去那令人难忘的莹润。
刚刚披上一袭银装的红瓦宫殿在朝阳的润色下变得明丽异常,园地里铺着洁白的砾石,零零星星栽出几株抗旱耐寒的蓝羊茅,两侧各有一棵常青松柏,满树的莹洁把那苍郁的浓绿掩盖住了。赤火宫占地不大,前方的花田里种植着大量的火鹤,每到盛开时节,这里便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红得热烈,红得鲜艳。
如果气氛一直保持在安静宁和的状态下,塔利亚反而会觉得不适应。
“轰——”
“喂喂,荆仪,先别让维修队离开,请他们返回赤火宫。”
一名身穿副使正装的矮个青年对着小型通讯器,十分淡定的说道,他身旁的赤火宫西墙已经破出个大洞,还不时从断壁处噼里啪啦往下掉残瓦。自从上任以来,短短一年间这座宫殿维修了不下四十次,每次建筑部队进城参与局部改建都要顺便来趟赤火宫,因为这儿的主人心情一不爽就轰房子。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建筑维修队忙进忙出,拆了砖瓦补西墙。一个不留意,也俊少主顶着头上的大包从眼前晃悠悠走过,等他发现时这位名扬术法界的风流公子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并用布满泪痕的脸不停的蹭。
“可恶,赤魇这小子,我不过送他一本桃色刊物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
“……”很多时候,这里的弟弟妹妹都会说他是大叔的年龄正太的脸,疾藤的性子景洛的语言,想用来扶额的手被也俊少爷死死攥着,他又是离了左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少主,你还好吧?”
也俊立刻像充足了能量的发电机,无视自己被揍的一头包,继续拉着塔利亚的手指着天空激动的说:“你看!凝光城伟大的光之结界多么的不同凡响!我居然可以在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气里看到美丽的星星!这是只有在凝光城才能见到的奇景啊!”
塔利亚一脸无语的瞅着他:“不……你只是被揍的头脑不清而已……”心里却开始犯嘀咕,这赤魇城主轰完房子揍同僚?那他现在进去,不是上赶着变灰炭么?
“那个谁……”他不记得妙雪的名字,只好用这样的代称:“帮我一个忙,这份文件,送到赤火宫。”
妙雪是个老实而且单纯的姑娘,脑子里除了工作跟助人为乐基本没装别的东西,要是换个性格激烈的,塔利亚现在就会被提着衣领吼歪脑袋:“你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吗!”
做完如上幻想,塔利亚心安理得的把毫不知情的妙雪推向赤魇身边,纳连也俊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总之心神不在这。室外的冷空气随着几股热浪的逼近变得没那么令人难忍了,塔利亚把东西交给妙雪想迅速撤离,一掉头就听见也俊少主的惨叫声。
不是赤魇,也不是相夫光子,两大最会造热能的人物不在,可塔利亚就觉得此地气温有春暖花开的预兆。
“合欢你个臭小子谁允许你去我新盖的澡堂偷窥啊!”落月啼小婉手持平底锅用力拍在被打者的肩上、背上乃至于脑袋上,口中发出的咆哮犹如狮子吼。
“小婉少主……你……揍错人了。”塔利亚扶住额头的手不断颤抖着,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提醒她。
小婉终于停止了疯狂的动作,再一看手底下的人,登时傻了。
……
“呜呜呜呜!”涕泪横流算什么,男子汉也有伤心欲绝的时候!
“好啦,我认错人是我的不对,下次我打轻一点不就行了嘛!”小婉揉了揉手,安慰道。
“还有下次?!”差点被锅拍成馅饼的也俊捂头大哭。
“所以说不要哭了嘛,我这次是下手重了点,谁知道那个人是你嘛!真是的,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吧!”
“喂!你这是在跟我商量揍我的事情吗?”也俊觉得自己这辈子怕要栽在女人手里了,一方面对她们充满期待,一面又对她们的捉摸不定感到烦恼。
“各位上主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各位上主请马上到至尊圣殿!”嘹亮的广播从耳畔响起,这种突如其来的通知于无形中昭示了情况的紧急。
不管是身在月华殿抚琴的宁日潇,还是置身书海拼命研习律法的风摩以悠,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至尊圣殿。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玉灵碧不安的脸孔。
“这些天,索骥一直在暗中保护赫翼公主,等下属赶到的时候,发现他正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对打,男人蒙着面孔,看不清是谁。”龙啼索骥的哥哥加布罗将紧急事态呈上。
“那公主现在怎么样?”相夫光子进殿便问,她是听到落痕的报道,现从城外赶回来的。
“公主安然无恙,敌人已被索骥打退。”
“这么紧急的传召我们过来,不单单是这么点事吧?”敏锐的以悠立马洞察到其他隐患。
“没错,索骥在战斗中,从暗杀者的脖子上拽下来一件东西,由此可以证明暗杀者的身份。”玉灵碧已经叫索骥跟着助贤去请穆高了,而意外所得的证物此时就攥在这个一国之主的手里。
殿外的迷你古琴缓缓奏出哀伤的曲调,如一缕清风萦绕在众人的四周。比穆高先一步抵达这里的是那个先“疯掉”后又死里逃生的赫翼公主。公主由两个年轻的女执行者搀扶进来,给她椅子不坐,偏偏一屁股压在大殿的地毯上,手里把玩着自己过腰的头发,一副专注又呆傻的模样。
玉灵碧走下来,用自己的棉披风裹住赫翼的身体,目光悲悯而哀怜。
许多人对这位夫婿早亡的公主心生同情,不过相夫光子的目光里除了怜悯,还有一分掩饰不去的愤然。打死她她都不相信,眼前这个性子平和与世无争的公主会无端端患上疯病,现在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不是赫翼的反常,而是事态的诡异已经到了令人不得不去留意的地步。她正在思考如何调查公主疯掉的事情,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一股冷空气随之袭来。
穆高若无其事的跟着圣母走进来,同行的还有最近御政宫众员拼命巴结的对象——牧逢春、珠出霞。几个人皆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唯独圣母看到满脸颓唐之相的女儿后一把将人搂住,涕泪横流。
“看来,圣母并不相信索骥的证词。”有上主在暗处嘀咕一句,这穆高的手段真不简单,让一个亲生母亲先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疯了、后又对真正的主使者深信不疑?
“你们这些人,表面是去救我的女儿!实际上你们伪装成穆高的手下,对赫翼痛下杀手对不对?!”圣母仰起脸,愤恨的痛斥着她所厌恶的天地盟组织。
“果然……”
“喂!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态有问题,但今天看来你的脑子也有问题!你看看这是什么?!”芙菱把玉灵碧手中的“证物”扯下来丢到圣母面前,大声道:“这是索骥从暗杀者身上抢下来的!仔细看清楚了!”